寻找姐姐(外一篇)

作者: 陈培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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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还须从28年前说起。

我在家乡的一所乡初中读书。一天,班里来了一位新同学,刚好坐在我的前面,她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我看得发呆,连一声大气都不敢出。那时候,我们多看一眼女孩都感到脸红,更不敢主动多说一句话。每天上课,我总是在她的背后偷偷地看,却不敢跟她说话,更不敢问她叫什么,后来老师点名我才知道她叫卫平。卫平的文采特别好,每月黑板报上都能看到她清新诱人的文章,我对她格外崇拜。时间久了,我们相处也熟了,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多了些聊天的机会。她比我大三岁,让我私下里喊她姐姐,从此,没有姐姐的我便有了一个姐姐。

印象中,姐姐长着长圆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会说话的大眼睛,一笑嘴角还露出两个小酒窝,个子高高的很有气质,身材微胖,有一点杨贵妃的风韵成熟美。姐姐喜欢文学,却因为家境贫寒在中学毕业后便辍学了。临别送给我两张贺年卡,一本书。以后的两年时间里我一直没有了姐姐的音讯,我以为我们从此就像许多同学一样,毕业就算是分别了。以后的我,很少再多想起姐姐,一心扎到书山题海中,为了迎接人生的转折点——高考。

姐姐的影子越来越模糊了,偶尔回到家中拿出旧时的毕业合影照看看,嘴角的笑意夹杂着一丝酸楚,然后,便把它埋藏在心底。

几年后的一个春天,正在高中上课的我突然收到一封海滨市的来信。看着信封上娟秀的字体,我的手在颤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给我写过信,家中没有一位亲人在海滨市,能是谁呢?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把信拿到桌面下,轻轻地撕了三次都没撕开,无奈的我拿出剪刀剪开了信封,轻轻地用指尖夹出信纸(生怕捏碎了)。一封折叠成“心”字形的信纸映入眼中,我按照折叠封口慢慢展开信纸,信的开头首先映入眼帘:飞燕小弟,好久未联系,你还好吗?急切的我未来得及看信的内容便看落款:平姐。我的心怦怦直跳,激动的眼眶内滚动着泪花。从此,我有事没事便与平姐通信,信中得知她初中毕业后由于家境贫穷,父亲不让她上学,给她找个对象让她嫁人。充满梦想的她,怎能接受这个现实!不久,她便在婚前的一个漆黑夜晚,跟着邻村的一位姑娘坐车南下海滨市。

姐姐还告诉我,她是在海滨市海滨路6号海滨酒店做服务员。工作非常辛苦,但为了谋生,只好忍耐着。姐姐每到发工资后便会寄一些零花钱给我。我不要时,她总是说上学辛苦,多补补身体。就这样一直到我高中毕业。我上大学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姐姐与我的通信少了很多,由以前的每周一封变成两月一封,甚至半年,但零花钱没有减少……突然有一天,姐姐来信告诉我她将离开海滨市回老家,让我往后不要再寄信了。我的心感觉好慌,好失落。现在回想那时的心情,我想我对姐姐那时除了感激还应该掺杂着一点点少年梦幻般的眷恋及惋惜。后来我也曾打探过姐姐音讯,均未获知,就这样,我们失去了联系。

时光飞快流逝,流走了我学生时代的美好岁月,也逐渐流走了姐姐那灿烂的笑脸。

1999年,我怀着满腔的热血来到海滨市这片早已魂牵梦绕的土地上,心中年少时的那些记忆时时涌上心头,但生活的压力使我不再多停留于回忆中,偶尔工作闲时,我还是会多方打听姐姐的音讯,但仍无。怀着对姐姐的美好思念和眷恋,我在海滨市开始寻找姐姐当年工作的地方——海滨市海滨路6号。我踏遍了海滨市的大街小巷,问遍了数千人,却没有人能够回忆起当年的这条路。海滨市在改革春风的沐浴下发展太快了,高楼大厦林立,桥梁道路纵横,哪里还有往日的海滨路!往事的回忆,就好像这条旧时的道路一样模糊了,渐远渐逝,却又时时出现在梦中。

2008年大雪纷飞的时节,我回郑州参加全国项目经理培训,偶遇多年未见的中学时的一位女同学。闲谈时,我轻描淡写地提起姐姐。她告诉我,姐姐已结婚,并告诉我姐姐的老公叫张海。我在心里把祝福送了又送。培训结束,我回到海滨市。一次,怀着一种莫名其妙心情的我,拨通了老家的电话查询台,我问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张海居住地的号码。很快查询台告诉我张海的电话号码。我按照这个号码试着拨通了,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传到耳边,凭直觉,我确定对方是平姐。我稳定一下激动的心,试着问这是张海家吗?对方说是。我又问,请问卫平在吗?对方答,她就是。并问我是哪一位?我说:“姐,听不出我的声音吗?”她似乎从梦中醒来似的,说:“我知道了,你是小弟,可你的声音全变了。”从此,我闲时便与她通电话聊天,得知她婚后生活非常幸福,我便为她高兴。当提起十多年前的事时,我便问她海滨路在什么地方,我找了好久没找到。她说2002年,她到过海滨市一次,但都变了。那时她不知道我在海滨市。我想,她若知道我在海滨市一定会去找我,该有多好。

其实,那地方就在沃尔玛超市旁边。我多次去寻找打听,均未有人回忆起来。

一晃,又有很久没与姐姐联系了。年前,我打电话去她家,没人接,后来我拨通了另一位同学的电话。她告诉我,姐姐在去年的一场大雪中偶遇车祸去世了……听到此,惊得我的电话跌落在地上。我躺在沙发上久久未能站起,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流下。

姐姐走了,像海滨路一样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水滑肉

我的老家,在大别山脚下的固始县,那里有一道有名的菜:水滑肉。据说,当年因为贫穷,猪肉吃不起,偶尔买点肉吃又人多肉少不够吃,聪明的媳妇们为了让大家都能吃上一块肉,做菜的时候,就把瘦肉切成小碎丝或者小碎片,然后加上鸡蛋,拌上面粉,在锅里用开水一煮,就变成了一道美味可口的菜。肉的量就明显多了,吃饭的人都能吃到肉。

小时候,我家非常穷.母亲为了让一家人能吃上一顿肉,就学会了这道菜,我也便在时断时续地吃顿水滑肉中长大了。

转眼,我在广东某海滨小城已安家多年,17岁的儿子也将要离开我们去遥远的澳大利亚留学读书了。澳大利亚寄托了我儿时的梦想,也带来了儿子的希望,儿子去悉尼一所著名大学上学了,第一次离家那么远,心中甚是牵挂。然而,由于疫情的原因,被阻国外一年半时间未能回国,心中牵肠挂肚,爷爷奶奶也甚是想念。每每打起越洋电话,儿子便说,爸爸,我想吃你做的水滑肉了。每每听到此处,大颗的泪珠从我眼眶滑落。我知道,儿子是想家了。

好在澳大利亚的寒假又到了,儿子要回来了。

深圳航站楼,我接到了吃水滑肉吃到腻的儿子,我说:“晚上去农场奶奶家(我的父母住在离城区我们家很近的一个农庄),让她做水滑肉吃吧?”儿子说:“先不急,这两天我的女朋友(以前都是瞒着我)过来,带她一起去吃,给奶奶一个惊喜。”我按照儿子的要求,没有告诉母亲她的大孙子回来了。

周三的下午,儿子去机场接到了他的女朋友,我问儿子:“你们晚上想吃啥?”儿子说:“老爸,你不用管了,我跟女朋友去农场奶奶那里。”我听了来劲了,说:“等会儿弟弟放学我们都过去。”儿子说:“老爸,今天就我俩去,你们都别来了,改天我们一家再一起过去。”我不知道儿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尊重了他的建议。

吃完晚饭,儿子回到了他居住的地方,我问儿子:“你奶奶晚上做的啥好吃的?不带我们去!”儿子说奶奶做的水滑肉,并且说他女朋友评价,奶奶做的比我做的好吃。我听后乐得合不拢嘴,但还是不服气地说:“国外的水不行,所以做的不好吃,说不定奶奶去了做的也不好吃呢!”又接着说道,“你抓紧给你爷爷奶奶办理护照和签证,让他们去澳大利亚做试试。”儿子开心地笑了。我在偷着乐的时候也在想,我不再做水滑肉给你们吃了,还是让奶奶做给你们吃吧。

我明白,我怎么能跟他奶奶做的比呢?我只是模仿她的手艺,而她的手艺,却延续了家乡的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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