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历险记

当时钟指向2022年11月26日这一天，山谷内，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了一天——夜晚。

天亮了，艾子上班刚到社区人大值班室，社区书记陈丽花便带着一帮年轻人围了上来，这个说：“韩老师您知道吗？昨天在盐池公社附近公路上，有七八个民工被风吹雪刮到路基下冻死了！”那个道：“听说有一个活着的送到了医院，不知情况如何！”艾子惊问：“消息准确吗？出事地点是不是过了盐池公社10公里左右的路段？”小阿斯哈尔回答：“对！就是！那里有一片苇子湖，据说他们车出了故障，他们下车四散逃跑。”这时公安民警也斯波走进来说：“我参加救援刚回来，准确地说是七死一重伤，太惨了！他们是两车人从工地去镇上办事，第一辆车办完事先回工地，第二辆车上有个人去镇上药店买药，药店里电视正播放天气预报，有8级大风夹着雪，劝他们别走，在镇上住一晚。他们认为10多公里路一会儿就能赶回去，不想花钱住店就都开车走了。”

艾子说：“在阿勒泰通往布尔津的217国道就那一段路是大风口，那10公里风力最大，很危险！他们从内地来不了解情况，遇难时又没有人站出来组织大家，不准下车，抱团取暖等两三个小时，就会有救援，他们四散逃跑害了自己！”陈丽花说：“韩老师，我们几个现在知道了，你前年讲的党课中，你们两车167个人团结自救的故事也是这个地方，当时你讲课时我们还不敢全部相信，我们现在相信，你讲的全是真的，你们这些老一辈阿勒泰人真了不起！”几个新来的大学生纷纷恳求：“韩老师，给我们讲讲吧！”

艾子凝视着窗外，往事的回忆像开了闸门的洪水飞泻在脑际……

那是1988年元月16日早晨10点，两辆42座大班车从阿勒泰出发开往布尔津县，因为前两天大雪路不通，第一辆车挤满87人，艾子带着女儿和另一女孩挤站在第一辆车的前边过道中；第二辆车80人，大部分是布尔津、哈巴河、吉木乃县、党校、干校的干部。开车前，前车的刘师傅告诉大家：“雪大，我们前车要拱雪、蹚路走，大家带好干粮，路上没饭店。”

一路艳阳天，中午两点多钟两车过盐池镇西10公里处，前车拱雪耗油大，停车后，刘师傅带徒弟去后车抽油，后车的赵师傅和他徒弟四人一起提来两桶油，并带来后车上的大小榔头、钢钎、工兵锹、钢丝绳，说是到了苇子湖用得着。四人加了油进驾驶室发动车，赵师傅说：“快冲过去，暴风雪来了！”话音刚落，咔嚓！刚冲出50多米的大班车两个前轮压碎了冰，卡在冰洞中，顷刻间车窗外12级大风夹着雪花扑打在车体上，车被刮得摇摇晃晃，车内众人互相抱着、扯着才能不摔倒，艾子紧紧搂着女儿和燕子两人，已熄火的汽车内温度在零下40摄氏度左右，暴风持续刮了1个多小时，人们绝望了，因为车上所有人没有任何通信工具，呼叫不来救援。这时车中间传来惊叫和哭声，说有一女婴和老妇冻死了！艾子急忙站直，双手扣紧前伸大喊：“闪开！我要过去救人！”她前伸的双手向左右一分，过道中间站着的人都向两边倒，艾子纵身跳到老妇座前一手掐住印中穴、一手按心包经，再点膻中穴、按揉内外关穴，救醒昏厥的老妇，顺手从自己口袋掏出速效救心丸给老妇喂了7粒；艾子转身坐在产妇身边的座位上，迅速解开小被子，搓热自己的双手，双掌按在婴儿的前心后背运气、送气，又迅速解开自己的前胸衣扣，喊着男人们脸背过去，她赶紧把婴儿肉对肉地贴在自己的胸膛，左手掌为婴儿后背心送气，右手扶着头嘴对嘴吹气、吸气，“哇”的一声，婴儿被救活哭了出来，车厢里立刻响起掌声、欢呼声，全车的哈萨克男女含泪用哈语呼喊：帕勒提亚加沙沙！（共产党万岁！）艾子让产妇解怀把婴儿贴在她胸口，此刻艾子耗尽气力，脸色蜡黄，虚汗打湿了头发，她闭目打坐双手叠压在自己的肚脐眼上。

开车的刘师傅端过来半瓷缸子热水，让艾子喝，感谢艾子连救两命并恳求她组织人员下去挖车。这时，艾子起身把热水端给产妇说：“快把这热水灌到奶瓶里，放点白砂糖喂孩子。”这时，校长班学员布尔津县二牧场民校的哈立恒校长带着十几个人站在艾子面前说：“韩校你救了我们的老人和孩子，你休息，我们这十几人下去挖车。”艾子告诫他们：“下车后一定要顺着车厢排成行，后面人抱紧前面人的腰，顶风弓腰走到前车轮，千万别松手，不然，被大风刮走就没命了。”

12个人在两个司机的带领下带着工具下车，按艾子说的到车轮前后，用长钢钎、大榔头砸车轮前的冰，砸车轮后冰的人只能趴在冰上用短钢钎、小榔头一点一点地砸，一直干了两个多小时，他们回到车上，个个都成冰雪人。再次发动车，两个前轮在冰槽中打滑，司机束手无策说：“老天要亡我们这两车人，这冰天雪地，没有东西垫冰坑，车爬不出来，我们死定了！”车内再一次响起哭泣声，这时艾子站在车座位上大声说：“大家别哭，是共产党员的我们应该站出来，组织大家自救，说着她脱下大衣举过头顶，大喊党员们脱大衣垫冰洞，车轮不打滑就能冲出去！”这时，十几名党员要脱大衣，哈立恒说：“先别脱！韩校你先穿上听我说，你组织大家分两拨人，20个去车后推车，40个去前面拉，你喊号子，大家一起使劲，我们到车轮前再脱大衣，车轮一晃我们就垫大衣，大衣垫满车就能冲出来！”艾子点头大声说：“老人、妇女留下，男人们都下车。”

众人自动站起来分成两堆，前堆挑了36个强壮大汉，后堆20个，后面人先抱成一串，顺风紧贴车身，走到车后站定，前面人分成两串顶着暴风雪拽着钢丝绳像蜈蚣一样爬行，到车前挂钩猛地都站起来，脚对脚对面站好，艾子站在人群前端大喊：“准备好了吗？我喊号子，大家一齐用力，赵师傅，车一晃动你领两人赶快往冰洞垫大衣！”她接着扬起左手大喊：“一二！加油！”一阵暴风刮来，把艾子的双脚刮起离地面一尺多高，大巴特刹那间抓住她一只脚，按在他自己弓步站起的左大腿上，艾子顺势用右手搂住大巴特的脖子，大巴特高喊：“我们大家一起跟她喊口号，压住风声，这样才能把劲使到一块。”赛力克抓住艾子的另一只脚，让她踩自己的腰上连声喊：“你踩！使劲踩！大声喊，我弓腰两手用劲，不抬头，你能踩稳！”艾子踩着二人挥动着左臂狂吼：“一二！加油！”

“一二！加油！齐用力！车轮移！垫大衣！”前面的人跟着艾子喊，喊声压过怒吼的狂风声传到车后，车前车后所有人跟着号子一齐用力，再伴着汽车的晃动，步调一致，车轮移动的幅度越来越大，14件羊皮大衣全垫进车轮下，在最后一拨号子声“一二！加油！人心齐！天山移！”的呼喊声中，大家齐心协力，终于把第一辆班车从冰洞中拉出来，开到苇子湖前70米处。

艾子、哈校长、刘师傅又带着前车28个人如法炮制，帮助赵师傅拉出了第二辆班车，14件羊皮大衣被碾得粉碎。

当两辆班车赶到二牧场中学大门口时，已是深夜一点多钟，艾子带着两个孩子刚一下车，两个孩子就被大风刮着跑，艾子挥动着冻僵的双手狂追，追了一百米扑倒两个孩子，就地坐在风雪中把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弓腰、贴地抱成一团，任凭狂风暴雪厮打，将近10分钟，大巴特带着七个民族大汉赶到，分别抱着她们三人匍匐前进，顶风冒雪回到二牧场学校大院。

四个大教室中，八个大油桶炉子烧得通红，劫后余生的164名乘客分男女安排在4个教室，学校所有的教职工、家属都忙着送饭食、被褥，艾子三人被安排在婚房中，接受最尊贵、最热情的招待，经翻译，艾子才知道产妇的弟弟今天结婚，产妇抱着47天的女婴，带着奶奶来参加婚礼。

奶奶向众人讲述艾子救自己和孙女的经过，并把仅有的一杯开水让给小孙女，救孩子一命的事迹，在场的人都喊：“民族大团结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