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山水田园诗歌语象的图像化

山水田园诗歌作为最具经典性的题材之一，其在色彩运用上可以唤起人们对事物视觉上的感知。诗歌常常以线条勾勒、描摹物象来具体地呈现诗歌语象。尤其是诗歌在场景中以纵横组合、远近切换等方式进行出现，这无一不体现着山水田园诗歌营构画面时表现出来的艺术性，彰显了诗歌内在的价值意蕴。

在文学语言环境中，我们经常处于一个“象思维”的世界，即“语象”世界。语象作为文学中呈现出的语言形象，涵盖于整个文学的形象之中，具有内在的视觉化特点。文学的图像化问题实际上探讨的就是“语象的图像化”。山水田园诗歌语象的图像化呈现方式也是各有差异，从色彩运用、线条勾勒、场景转换都体现着视觉上的感知。诗歌语言的丰富性，更能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使诗歌语言更加具有视觉图像效果。

一、色彩运用，视觉共享

诗歌中色彩的运用，可以唤起人们对事物视觉上的感知。阿恩海姆在《艺术与视知觉》中提到：“视觉表象是由色彩和亮度产生的。”所以说，色彩能够给人带来视觉上的体验。而山水田园诗歌最明显的特征是囊括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每一个季节所表现出来的色彩也是不尽相同。色彩的交替出现，既给人们视觉上的跳跃，又能引起人们体感上的不同。这种视觉上的串联，将构成一幅幅独特的画卷。

色彩运用是山水田园诗歌语象呈现方式之一。在山水田园诗歌中，诗歌语象色彩呈现是多种多样的。据相关研究学者不完全统计，在中国古代诗歌中，尤其是在隋唐五代以后，关于色彩的词语多达几十余种，除了简单的单色词语外，“还有表示复色、同类色、类似色的词语，如橙绿、紫绿、橙紫、暗红、深红、浅红、粉红、淡红、红紫、橙红、紫红、红橙等等”。色彩词语的多样性，一方面扩展了诗人描写事物的侧面和角度，另一方面增加了诗歌在视觉上的丰富性和跳跃性。例如王维《白石滩》中写道：“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短短两句诗，诗人呈现出“清浅”“白石滩”“绿蒲”三个具有色彩的词语，这既能看出诗人当时观察事物的仔细程度，又能将诗中的视觉画面展现在人们的面前，体现了诗歌语象在视觉上的共享性。

除此之外，由于山水田园诗歌中色彩的种类繁多，色彩对比、色彩互补将更能引发人们在视觉上的刺激。例如诗歌中“黑与白”“红与绿”“黄与紫”等，这些词语组合使山水田园诗歌在语言形象的刻画上更加浓墨重彩。而且，我们通过山水田园诗歌发现，有关色彩对比、色彩互补的词语，大多出现在诗歌的前两句。例如王维的《田园乐（其六）》中写道：“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春烟。”开篇就将色彩词语呈现在人们面前，这样创作的目的一方面是烘托气氛，另一方面是增强诗歌语象的代入感，引起人们在视觉上的感知，构成强烈的视觉画面。诗人将“桃红”“柳绿”中“红”与“绿”进行对比，这样更能抓住人们的注意力，进而使人们在营构画面时发现其内在的艺术魅力。而且，诗歌语象在呈现时，常常给人一种层层深入的视觉效果。这正是因为色彩词语还具有由浅色入深色的特征，一种颜色就囊括了多种颜色。所以说，诗歌色彩语象的呈现，更能引起人们在视觉上的跳跃性和丰富性。

总之，山水田园诗歌色彩语象的呈现，会使我们将色彩词语转换成具体对应的事物，这不仅能抓住我们的注意力，而且也能让我们为之着迷。我们将通过幻想的方式使山水田园诗歌呈现出来的图景一一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二、线条勾勒，凸显物象

自古以来，中国人对线条意识的感知力是十分强烈的。从彩陶、青铜器到壁画、山水画再到大量书法家的出现，这无一不体现着中国人对线条的重视。我们发现，线条勾勒常常被人们放置在雕刻、绘画中进行讨论，人们通过描摹来欣赏线条所呈现的可视性。而诗歌也不例外，诗歌与绘画虽然作为两种艺术形式，但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互贯通的。正是由于诗画之间存在的同质性，诗歌对线条的营构也具有视觉化的表现效果。

山水田园诗歌常常以线条勾勒、描摹物象来具体地呈现诗歌语象。在山水田园诗歌中，诗人们“除了‘线’‘丝’‘缕’这些外物能表现出物体的线条外，一些动词和形容词也能表现线条美”。首先，诗人们用带有线条意识的外物来描摹物象。他们将大自然的形态样貌通过线条的勾勒形成具体轮廓，一方面给人带来视觉上的感知，另一方面增添了诗歌在图像呈现时的画面感。例如描摹柳树枝条的线条美的诗句，刘禹锡的《杨柳枝词九首》中说到的“柳陌青门拂地垂，千条金缕万条丝”，这两句诗歌中，“缕”“丝”看似两个字，其内部却能体现诗歌语言在描绘枝条的线条感，“一缕缕”“一丝丝”，我们就会联想到春季来临，柳条在春风中自由的摇曳着，每一缕柳条在春风的吹动下，嫩绿色清晰可见，浮现在我们的眼前。我们通过诗人们细腻形象的描摹，对此产生轮廓，这更加凸显诗歌画面的形象感，进而不由自主地体会到诗人对自然的无比眷恋和喜爱之情。

其次，山水田园诗歌常用动词来勾勒物象的线条美。这些动词既能展现出物象当时的运动感，又能增加诗歌在营构画面时的形象感。庾信的《山斋》中“滴沥泉浇路，穹窿石卧阶”提到的“滴沥”，这两个字就交代了水滴在滴答滴答拍打着地面时的场景，诗人通过对水滴的动态描摹，将水滴垂直滴下时的线条运动状态体现得生动、形象。这既体现了山水田园诗歌的细节描写，彰显了这首诗在清幽寂静的山斋衬托下所体现出来的那份活泼与快感，又能凸显山斋在这种环境的烘托下，给人身体上带来那种寒意和清凉。阴铿在《开善寺》中对落日的描摹也体现着线条美。诗中写道：“栋里归云白，窗外落晖红。”诗人营构出前后两种画面，前面描写到白云在运动后停留在寺庙栋宇中，将栋宇笼罩着;后面描写到从窗外仰望，太阳在白云和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红耀眼，随着太阳的不断下落，天空中出现线条般的痕迹，最后窗外形成半边的余晖。可见，一个“落”字就凸显了太阳缓慢落山时的动作，这种动作既能体现夕阳西下时留在空中的余晖的线条美，又能彰显诗人对时光流逝的感叹。

总之，山水田园诗歌呈现出来的诗歌语象与线条勾勒息息相关。线条勾勒，描摹物象，不仅仅体现在对外物方式的呈现，更离不开诗歌中动词、形容词等语言符号的促进作用。这一方面将山水田园诗歌中的语言形象体现得更加具体、生动，另一方面还能营构画面，彰显山水田园诗歌的艺术魅力。

三、场景变换，视觉延伸

场景变换是文学作品中最常见的一种表现方式，它处于空间范畴。谭君强在《论抒情诗的空间呈现》一文中，将诗歌中的主要空间呈现分为地理空间、心理空间和图像空间，这为诗歌中的场景转换提供了有力的说明。我们如果将场景转换放在诗歌语言之中进行讨论，那么它所呈现出来的视觉效果是依然存在的。中国古代诗歌作为最具语言浓缩性质的体裁，其中“‘言绘’是诗人将文学语言锤炼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语言的‘出位之思’”。诗人通过“言绘”的方式，创作出具有经典性、含蓄性的文学作品，使其具备“入画”性质。而读者将依据诗人“言绘”的语言形式去感知呈现出来的每一场景。这正是因为“‘言绘’是一般意义上文学描写的特殊类型，它模仿的是人类的视网膜映像”。所以说，诗歌中的“言绘”更能体现诗人对现实自然之物的模仿。诗人通过某一场景的固定视点，对同一空间的景象进行深入探究，发现其中所呈现的语言形象问题。

山水田园诗歌作为最具生活气息的题材，它所呈现的世界大多是人们已知的经验世界。山水田园诗歌除以上诗歌语象呈现方式之外，更值得探究的应是诗歌通过“言绘”的方式将其每一场景进行转换，最后带来的视觉延伸。山水田园诗歌在场景中以纵横组合、远近切换、虚实结合、时空转换等方式出现，这无一不体现着山水田园诗歌营构画面时表现出来的艺术性。在此作用下，山水田园诗歌一方面凸显了诗歌语言在画面构造中的场景美，另一方面通过此画面诱发我们的空间想象。

首先，山水田园诗歌以纵横组合的形式展现诗歌语象。这种形式常常将诗歌中同一画面从纵向、横向两个角度进行营构，这既扩大了诗歌呈现画面的表现力，又增强了诗歌的意境美。例如，王维在《渭川田家》中对夕阳西下这一场景的纵横绘制。“斜光照墟落”，诗歌在描绘夕阳西下，余晖照耀着村落每一间房屋时的情景。诗人把横向天空中的余晖投射到村落的这一过程，使我们在某一固定位置从对天空中余晖的注意力转移到一排排被余晖映照的房屋之中，这就构成了诗歌在视觉上呈现同一场面的纵横结合。紧接着诗歌还描绘了余晖下牛羊归来，它们穿插在小巷中行走时的情景。这种情景又为余晖下的这一场面增添了浓厚的乡村气息，丰富了这首诗歌的内容，为渭川这一地区渲染了一幅恬静和谐的画面。所以说，诗人“言绘”诗歌内容，将其在同一画面纵横组合两个方向去营构，这不仅会拓宽诗歌营构画面，又会使诗歌呈现出来的语象更加完满。诗歌通过画面营构的和谐气息，彰显山水田园诗歌的意境美。

其次，山水田园诗歌以远近转换的形式展现诗歌语象。这里所说的远近转换与丰子恺在《绘画与文学》中提到的“文学中的远近法”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这是诗歌在“言绘”上的重要表现之一。诗人站在一个相对固定的视点，对所见事物进行观察，并对诗歌语象进行细腻的描绘，最终带领阅读者走进诗中所描绘的经验世界。诗人可运用由远及近或由近及远两种方式进行视觉效果呈现。例如，刘长卿在《逢雪宿芙蓉山主人》这首诗中，站在一个相对固定的视角，以由远及近的方式展开诗歌语言上的描绘，最终构成了一幅风雪夜归图。前两句“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属于远景描写，写出了冬天时节，太阳在缓缓地爬入青翠的山峰之中，不见踪迹，远远望去，雪花飘落，将每一间房屋披上雪白的衣裳。可见，诗人是在投宿之前站在远处对所见之景的由心而发。后两句“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是诗人投宿之时所见之景，犬吠在声声叫嚷着夜里归来的人。诗歌一瞬间拉近了所见之景的距离，给人一种由远及近的视觉感。而“言绘”在某种程度上也会使语象呈现时带来意义上的含混，这给我们在理解时造成一定的难度。《逢雪宿芙蓉山主人》这首诗，看似简简单单二十字，而在我们的经验世界中会出现多种意思，这就造成了呈现诗歌语象时的歧义。例如，“天寒白屋贫”这五个字，前面在说天气的寒冷，而“白屋贫”，诗人是在说远处白色的屋子简陋、稀少，还是在说白色屋子所渲染的贫寒的环境，这都有待于人们去思考。近处犬吠声，是诗人听到的，还是因为有人出现寄宿人家所听到的，这也是我们应该注意的问题。所以说，诗歌在远近转换时会造成我们在视觉上感知程度的不同，进而体现诗歌语象呈现的视觉画面所带来含混，给读者造成视觉上的联想。

总而言之，山水田园诗歌语象的图像呈现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从色彩运用、线条勾勒、场景转换都体现着视觉上的感知，这都对诗歌语象营构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以上是山水田园诗歌中主要图像化呈现方式，还有其他呈现方式有待于去整理、归纳。

基金项目：辽宁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抒情诗的图像表意嬗变研究”（WQ20200015）的阶段性成果;渤海大学硕士研究生创新基金项目“山水田园诗歌语象的双重图像化研究”（YJC2021-004）的阶段性成果;辽宁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多元视角下科教融合理念研究”（WJ2020023）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