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高的向日葵
作者: 马雪花马雪花 籍贯新疆,现居北京。从事医疗工作。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散文》《广州文艺》《星星》《散文诗》等刊物。
传奇
紧握风中之物,完成迁徙之后旧和新的衔接,缓解降落时双脚产生的受力不均和陌生。
行走,或短暂停留。在天空中,尘埃之上,分离出融解乡愁的飞翔。
骨质慢慢生长。用温柔的舌尖陈述灯光,在脚步消失的地方重新确认方向,解构流水漫过河床的来源和初衷。开启记忆之门。曾经,柴草沉迷炊烟,云朵低垂时,眼帘可以旋起风声。
爱,或被爱,填充日常的关键词始终是母亲。由此展开的必要条件中,必须包含通往世界的胞官和乳房。
离开,是伤口,也是理由。当一寸泥土的沉重悄无声息地落下来,新鲜胚芽的勇气破土而出。
需要多少次出走,才能诠释跋涉之路的遥远?
需要多少次归来,才能与年少的自己相认?
而我,或者我们,只是被一息血脉匆忙定义的人。
游子。异乡人。背井离乡的人。男人,女人。
欲望的咸淹没泪水的咸。街道深处的风景,终会眷顾一场月色的朦胧。
意念婉转起落,隐秘的足音覆盖微小事物的神经,验证一只脚转换到另一只脚的盲音。
另一个早晨
车水马龙。
椭圆形万米公园内绿树葱茏,层层叠叠的枝叶彼此相拥,垂柳摇曳不止,白玉兰轻吐花蕊。
憧憬的盈余团在心里,填充城市阔别村庄后,日复一日的空。
无端地进入,平静被打破;陌生的重复,旧事脱胎换骨,新的故事开始萌生。
北斜街的晨光是绿色的。氤氲酿造传奇,韭菜花贴着白菜叶,淡淡的辛辣味儿足够识别舌尖上漫溢而出的母语。
解构记忆的词语依次出场,抵达的仓促慢慢被溶解,新的胎记与味蕾和解。
开放路。迎宾路。青春路。
银杏树。玉兰树。黄月季和老槐树。
远和近。虚和实。
飞翔和降落。故乡和异乡。
灵魂深处的花朵缺席以人为镜的虚构。推开异乡的门,布阵身体的夜色始终质疑未完成的叙述。
至此,粗砺的风已经失去磨损肺叶的最佳时机,只将另一个早晨推向阳光缠绕的枝头。
抵达之谜
记忆终究会消失。灰烬代替燃烧,梦幻填充现实,刚刚确认的事物转身逃匿。
选择俯冲是危险的。高处成长的事物喜欢吞噬爱和沉默,之后,才会遇见荆棘。
青春的火把,父亲的叮咛。新鲜的种子一边发芽一边枯萎,源于热情的果实变得越来越陌生。
阳光,风雨,微笑,高挑的眉梢,每一种遥不可及的破碎之音。来不及清扫雕琢唇齿的形容词,隐身呼吸的鸟群已经起飞。
无名的河流清澈见底。鱼群追逐云影,八月的绮丽铺开九月的梦境,点燃指尖的风。
涉及思念的语言拥有真实的道具,像水流冲刷后的青石,紧握坚硬的核质,背靠赤裸的河床,窥视水草寻找根须的慌张。
温暖眼睛的雪。白色认领的疆域。泥土肥沃的家园。
孤独的另一端,脚印重叠的叙述中,一路相见,一路再见。
遗失骨骼的奔跑从内部清醒。诱惑检索真相,坠人深渊的躁动回到最初的片断和细节。
母语
长音遗失陡峭,耽于温暖的词去向不明。
红润的舌尖上,四声随风摇曳,磕磕碰碰,不接受指定路线,不解释含糊不清的概念。
星光踌躇,万物都在似是而非的执念中发芽,分蘖,开花,捧出似真似幻的果实。
异乡的泥土湿润松软。浅褐色松针卧在草叶上,张开细小的瞳孔,仰望梧桐树刺破云天。
更远的地方,流水的音符被风包裹,端坐草尖的露珠正在亲吻休憩的马匹。
麦田由绿变黄,芨芨草成群结队地立在斜坡上等待黎明,玉米最低处的叶片隐瞒了秋虫相互窥视的行踪。
抵达母体的路没有参照物。
犹如一条河流的漩涡只懂得自己的颠簸,只愿意用倏然而起的清凉淹没远走他乡的潮湿。
牙齿的存在是纯粹的坚强。分离推开荒诞的隐喻,骨与骨的相逢成全枝叶丰满的痛。
瞬间流逝的意象模糊又清晰。
脚尖拒绝石子的碰撞,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用时间之笔将青白的胎脂调成静音。
凡·高的向日葵
通向黎明的路铺满火焰。此刻作为标记,等待还未到来的事物替换滑过指缝的战栗。
热烈的,冷漠的,破碎的,疼痛的。一切被时间确认的词语都从梦中出发,涌向无法言说的困顿和哀鸣。
燃烧是必经之路。
一场被遗忘的行走终会奔向太阳,提炼语言的熵对抗魔鬼的辩护词。
麻木,虚荣,不断地修复。
删除,倔强,未知与无知。
能够解锁皱纹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如一滴水进入沙漠,广阔的干渴让人猝不及防。
程序良好的心跳从血液中掠夺能量,错失规则的悸动在脉搏中迷失方向。
没有退路,必须放弃忧伤之词的浸透,做思想的实践者,在隐形的画布上涂抹趋向纯粹的路。
比如:故乡的夕阳,叮叮咚咚的泉水,南来北往的风,以及念念不忘的晨光。
写给父亲的诗总是缺乏柔软,不断坠人遗忘之词的修补。
花园疏于怀念。
绿草如盖,雨水扑向红玫瑰,凡·高的向日葵贴着母亲的臂膀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