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课堂该有的样子

作者: 叶存洪

“课改”先“改课”,课堂不变,课程改革乃至整体的教育改革就会落空。教师职业生命的最高境界是努力“把课上好”,这也是教师最大的师德。李政涛在《活在课堂里》一书中所说:“我即课堂,课堂即我。课堂的境界,就是教师生命的境界。”“对课堂的设计,首先是对教师生命的设计,对课堂的精雕细刻,是对教师生命的精雕细刻。”那么,好课堂该是什么样子?

自主。现在比较普遍的问题是教师把内容讲烂讲透,下课前再归纳一二三点,学生熟读死记,考试时完整地“克隆”到试卷上,就可以拿高分。我甚至听过这样的课,在新授课上,教师也是“对答案”式地讲授,学生考试没问题,中考进重点高中的比例将近60%,但学生进入高中后后劲不足。原因就是在学习过程中,学习主体地位缺失,缺少主动参与,完全只是一个“容器”被动地接受,一旦教学方式改变,或离开教师的指导,他们就特别不适应。好课堂应该凸显学生的主体地位,发挥他们的自主作用,有些老师的课上得很好,听课的同行说,她的课“上着上着老师不见了”,这句话太有味道了,因为我们很多课“上着上着学生不见了”。教材中约70%的内容是学生读得懂的,如何通过有效指导、督促、检测,让学生养成自主学习的习惯?改变单一的灌输式教学方式,积极探索讨论式、启发式、探究式、互动式等教学方式,实现由“教”的课堂向“学”的课堂转型,当是好课堂的首要标准。

有趣。课堂教学要适应儿童天性,充满趣味性,如独特的引入、过程中的故事和幽默、结尾处的悬念等,让课堂成为学生探究新知、收获喜悦的阵地。试想一下,学生一天六七节课甚至更多,如果课堂一直枯燥乏味,味同嚼蜡,学生还会喜欢课堂、喜欢学校吗?当然,这里说的“有趣”,有年级和年龄的差异,到了高年级,要培养学生历经苦思之后豁然开朗的那种快乐——一种更高层次的“有趣”。19世纪俄国教育家乌申斯基就告诫教师们,指望一切学科、内容都能使儿童感兴趣是不可能的,教师要养成儿童不仅习惯于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也要做他不感兴趣的事——使他们以完成自己的任务为乐,“使学生习惯于脑力劳动时,还使他能习惯于克服这种劳动的艰苦性,并体验到这种劳动所给予的那种快乐”。

对话。我们的教育中训话多、对话少,甚至没有对话,教师常以长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口气、“都是为你好”的良苦用心,对学生开展训话,说一遍不行就两遍,说两遍不行就三遍。我们很少俯下身子、跟学生保持目光平视,一起聊聊天、说说话。要知道,“对学生说话”和“和学生说话”是不一样的,“对学生说话”是在告诉他,我们要他怎样,是在让他顺从,是我们在思考;而“和学生说话”是我们和他一起思考,共同寻找解决问题或改善情况的方法。所以,有教育学者提出:“想把学习的概念再定义一下:学习是和教材的对话,和同伴的对话,和自己的对话。”而且,这个对话要多个回合,就像打网球、乒乓球、羽毛球一样多次推拉,不要一拍子就扣死了。现在课堂上教师提问、学生回答基本上都是“一个回合”就没了,是口头填空而不是对话。

开放。现在的课堂基本上是封闭的,从“有形”方面而言,有四面墙围成教室与别的场所隔开,有“围墙”(学校“六配套”之一就是“围墙配套”)与校外的世界隔开;从“无形”方面而言,学习方式、学习内容相对封闭,“以教材为世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们深知,考虑安全因素,学校有形的围墙目前还不能拆除,但学校其实应该打开“无形的围墙”。陶行知先生的“生活教育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对今天仍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我们要引导学生学以致用,让课堂与世界相连接,让学习与生活相融合,通过真实情境中的深度学习,培养学生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关键能力。

全纳。我们有比较端正的教育理念,“面向全体学生”“一个都不能少”“抓两头带中间”等等,理念很丰满,但现实有些“骨感”。由于考核评价机制和教师精力有限,我们往往忽视了后进生甚至中等生,特别是中等生,成绩不好不坏,性格脾气不哭不闹,最容易被教师忽视。笔者在中小学听课时,经常发现教师对“学生参与课堂的机会”(包括学生回答教师提问的机会)分配有很大区别,一堂课上,请某个学生回答提问多达五六次甚至七八次,而更多的学生一次机会都没有。我理解,教师可能是考虑有人听课,要保证学生回答问题的质量,进而证明课堂教学的质量,才做出这样的“取舍”,但此做法给学生带来的心理感受很可能是负面的。实际上,按照多元智能理论,人的智能各有优势领域,“西方不亮东方亮”。这是差异而不是优劣,我们应该千方百计地去选择适合儿童的教育,而不是百计千方地选择适合教育的儿童,这是教育理念的本质区别。

温馨。脑神经科学研究表明,人在紧张的情况下是不产生认知的。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人在紧张的时候是学不进东西的,即便昨天学进去了,但此时此刻你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所以,要努力让学生感觉到“自在”“放松”“舒服”,就是通常说的“办有温度的教育”。1923年5月,蔡元培给浙江省春晖中学的师生演讲时说:“人生在世,所要的不但是知识,还要求情的满足。”马克斯·范梅南的《教育的情调》通篇强调教育要有“情调”。比如,教师提前到教室候课,全身心地关注每个走进教室的孩子,微笑着跟他们说上一两句话:“小明,你今天很精神嘛!”“小强,你昨天的手工完成得不错!”每天放学时教师也可以这么做,和每个孩子挥手告别,并给予每个孩子一个恰如其分的评价:“小芳,你刚才帮助小钰(同桌)的样子真美!”“小颖,我们都很爱听你今天讲的故事,真精彩!”教学不只是知识的授受,它得有情感的润滑,如同两个齿轮咬合,没有润滑剂,既易磨损,也易产生噪声。问候是教师与学生彼此面对面,每当这个时候,与世界的其他关联都被暂时切断,留下的只是师生间的温暖接触。当我们以双手或笑脸回应对方时,共同创造和分享着这段时空,让师生在目光相遇的瞬间彼此为对方而存在,这样的瞬间“也是醉了”,够学生回忆甚至感动好一阵子。

关联。我们很善于“分解”“解构”,把人类知识分解为学科,把学科分解为专业,把专业分解为课程,把课程分解为单元,把单元分解为章节,把章节分解为段落,把段落分解为字词句。分解完以后,拼不回去了,学生学了一堆碎片化知识。《义务教育课程方案和课程标准(2022年版)》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强调“结构”,强调知识的关联,要求各门课程有不少于10%的时间进行跨学科主题学习。融入主题化、项目式、大单元、大概念、大任务、结构——联系等教学方式,通过“建构”“重构”,帮助学生建立知识内在的逻辑关系和外在的情境关联。严格地说,知识的多与少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关键是你能否掌握它的真谛。如果仅仅关注知识点,你的知识就是一座座孤岛;如果能发现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就能进入思维和精神的世界。

有度。这里的“有度”指课堂快慢节奏的把握。孔子说:“欲速则不达。”孟子说:“盈科而后进”“其进锐者,其退速”“揠苗助长”“非徒无益,而又害之”。长得快的树,木质都疏松、树龄都不长,风一吹就断了;相反,长得慢的树,木质坚硬、树龄长。叶圣陶先生说:“教育是农业而不是工业。”按照这种说法,教师是农夫不是工人。农业与工业的区别之一在于,工业可以赶进度,而农业是赶不了进度的。所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越快越好。一堂好课,该快的地方固然可以快一些,但该慢的地方应该慢一些,“张弛有度”方为大美,一味追求“大容量,快节奏”,赶时间、赶进度、赶流程,结果就会赶走学习深度、学习兴趣,赶走教学应有的从容。◆(作者单位:南昌师范学院)

【作者简介:叶存洪,二级教授,入选江西省新世纪百千万人才工程,江西省教育学会副会长,江西省教育学会小学校长研究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