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低出生率背景下省域学前教育资源供需关系与动态调配
作者: 冯婉桢 袁一清 伍津
[摘 要] 低出生率背景下研判省域学前教育资源供需关系的变化,对优化学前教育资源配置、实现学前教育优质均衡发展具有指导意义。本研究选择省域学前教育资源配置中低供给高需求类型的中部J省作为研究对象,运用PADIS?鄄INT软件预测分析了J省2023—2035年低、中、高三种方案下城乡在园幼儿人数的变化,调查了J省学前教育人力资源与物力资源供给现状,进而预测分析了J省学前教育资源在供给动态变化与静态不变情况下的供需关系。结果发现,随着在园幼儿人数减少,学前教育资源需求将明显减少;现有人力资源供给存在结构性短缺,未来会出现城乡配置失衡;物力资源配备已达到高水平,未来会严重过剩。根据研究结果,建议地方政府根据资源供需关系的动态变化做好学前教育长期规划,控增量、调存量、疏余量;从结构与质量入手优化人力资源配置,稳定乡村教师队伍;谨慎增加办园条件投入,采用多种形式提升物力资源使用效益。
[关键词] 学前教育资源;供需关系;低出生率;动态调配
一、引言
人口出生率下降与学前教育资源规模扩增的交错,使学前教育资源供需关系急剧变化。在建设教育强国和高质量学前教育公共服务体系的目标指引下,学前教育资源配置应追求优质均衡双重目标的实现,并提高资源配置效益。目前,我国各省学前教育资源供需关系不同,且人口变动方向与程度不一。省级政府应根据本省实际情况制定有针对性和前瞻性的规划,顺应人口变化调配学前教育资源,促进学前教育优质均衡发展。
基于人口预测考察教育资源配置是为了实现教育资源供需协调,做好教育发展规划与布局。自20世纪70年代开始,我国就在不同阶段开展了全国性或区域性人口预测工作,分析学前教育、义务教育与高等教育的资源配置情况。其中对义务教育资源配置的研究居多。对义务教育资源配置的最新研究指出,随着学生人数持续下降,我国义务教育将总体进入以城市教育为主体的时代,[1]乡村地区亟待解决校舍闲置与物力资源再利用问题,师资将面临不足与过剩反复交替以及小学学科教师结构性缺编等挑战。[2]研究建议从微观、中观到宏观层面依据常住人口规模变动优化配置义务教育资源,在省域层面按照域内人口流动规模及特点强化跨区县配置资源及省级统筹。[3]
随着国家人口政策的变动,多项研究关注了人口变动对学前教育资源配置的影响。在“全面二孩”政策实施后,基于扩充学前教育资源的需要,杨顺光等对我国2016—2035年学前教育适龄幼儿数和在园幼儿数进行预测,并估算所需的园舍规模、教师规模和经费总量,认为在园幼儿规模以2021年为分界点呈“A”字形变动,从2019年开始迅速扩大,在2021年达到最大规模,随后逐渐缩小。[4]王艺芳等人对2016—2030年3~6岁适龄幼儿人口进行预测,得到了相似的结论,认为我国适龄幼儿和在园幼儿的数量分别会在2023年和2024年达到峰值,随后逐渐降低。[5]洪秀敏等对北京市2016—2026年学龄前人口进行预测,发现2016—2022年学龄前人口数量快速增多,此后数量平稳回落,但总体高于原有水平。[6]新近关于学前教育资源配置的研究多关注资源配置的历史变化与现状,且聚焦区域范围内的学前教育资源配置。有研究认为,县域普惠性学前教育资源的供给已经基本实现供求平衡,[7]农村学前教育资源配置效率较低,且省际差距较大,[8]资源投入“中部塌陷”仍较严重,[9]城乡之间和区域之间的不平衡是当前学前教育发展面临的难题。[10]有研究建议,我国要加强对出生人口的动态监测,实行城乡差异化的学前教育政策,[11]还应构建学龄前流动人口预警系统,发挥人口流动—教育资源的双向互动性作用。[12]
在研究方法上,已有研究一般采用队列要素法进行学龄人口预测,运算使用的软件或模型主要有CPPS 软件[13][14]、PADIS?鄄INT 软件[15]、灰色预测模型[16]、Leslie 矩阵模型[17]等。参数设定的准确性直接影响着预测结果的可信度。研究一般在生育率、入学(园/托)率等关键参数上设置不同数值,形成多种预测方案。[18]在此基础上,多数研究根据我国现有资源配置标准计算未来的学位、师资、经费等资源需求量,并比较分析不同类型资源的供需关系。[19]少数研究关注到了教育高质量发展背景下资源配置标准的提升对资源供需关系的影响,[20]但对资源配置标准的设置还不够细致,且缺乏对资源供给水平的动态分析。同时,已有研究较多关注师资和经费方面的资源配置,较少关注物力资源投入方面。
本研究选择我国中部J省作为研究对象,一方面是因为中部省份人口规模大,出生率有下降但在全国各省份中尚处于较高水平①,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国中部省份以往学前教育发展长期处于供不应求状态,且教育质量和教育均衡程度都有较大提升空间,能代表省域学前教育资源配置中低供给高需求的类型。本研究将基于人口预测结果,测算J省2023—2035年对学前教育各类资源需求和城乡需求,并在J省学前教育资源供给现状的基础上预测分析学前教育资源的供需关系及其变化,进而探讨如何优化区域学前教育资源配置,实现省域学前教育优质均衡发展。
二、基于人口预测的在园幼儿人数分析
(一)预测工具与方法
本研究运用人口预测软件PADIS?鄄INT(1.6版本)对2023—2035年J省适龄入园幼儿数(t年适龄入园幼儿数=t年3~5岁人口总和)进行预测。PADIS?鄄INT是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在联合国人口司的指导和协助下研发的一套国际通用人口预测软件。在多个人口预测软件中,PADIS?鄄INT的参数设置较为精细、使用方便且具备较高的预测水准,更加适用于中国人口规划性和应用性的预测。[21]
PADIS?鄄INT在进行人口预测时以队列要素法为核心原理。队列要素法是人口预测中最为经典和常用的方法,能够基于给定年份的分年龄、性别人口数,在综合考虑队列生育、死亡和迁移风险的作用下,估计出未来年份的分年龄、性别人口数。已知t年分年龄、性别的人口数,生存概率,净迁移率以及育龄妇女年龄别生育率,为得出t+1年分年龄、性别人口数,需要分别计算t+1年“x岁(x=1,2,…,99)组”“0岁组”和“100岁及以上组”三类年龄组的人口数。三类年龄组人口数的计算公式略有不同,但基本原理相同,以最主要的t+1年x岁的人口数计算为例,计算公式为[22]:
Px(t+1)=Px-1(t)× +Nx-1(t),x=1,2,…,99
即(t+1)年x岁人口数Px(t+1)等于t年(x-1)岁的人口数Px-1(t)乘以(x-1)岁的人活到x岁的可能性(Lx/Lx-1),再加上在[t,t+1]年内的净迁移人口数Nx-1(t)。其中,Lx为x岁组的平均人口数。
(二)基础数据
本研究使用的基础数据主要来源于《J省人口普查年鉴—2020》,其中统计了全省分年龄、性别人口数,全省分年龄、性别死亡率,育龄妇女年龄别生育率,全省分年龄、性别的户口登记地在外乡镇街道的人口数等相关人口数据。以上数据研究都分别收集了城区、镇区和乡村三个区域,并根据国家统计局城乡划分标准将城区和镇区综合为城镇,进行城乡二元分析。[23]除基础数据外,本研究在对参数进行设定时还参考了全国和其他地区的生育和性别参数,相关数据主要来自《中国人口普查年鉴—2020》。
(三)参数假定
1. 预期寿命。
出生时平均预期寿命是人口预测中死亡水平的控制变量。2020年,J省城镇男性和女性的平均出生预期寿命分别为80.95岁和85.67岁,农村男性和女性的平均出生预期寿命分别为77.10岁和82.58岁。根据联合国预期寿命测算方案显示,“人口预期寿命达到70岁和80岁后,10年内增长幅度不超过1岁和0.5岁”。[24]
本研究假设2020—2035年间出生预期寿命是线性变化的,当平均出生预期寿命介于70~79岁之间时,预期寿命的年增长幅度为0.1岁,80岁及以上的年增长幅度为0.05岁。基于此,本研究设定2021—2035年J省城镇男性和女性的平均出生预期寿命为81.00~81.70岁和85.72~86.42岁,2021—2035年J省农村男性和女性的平均出生预期寿命为77.20~78.60岁和82.63~83.33岁。
2. 生育参数。
生育率和生育模式(年龄别生育率)是影响人口预测中出生人口的重要参数。生育模式反映的是各年龄组育龄妇女的生育水平,本研究假定2021—2035年J省城乡育龄妇女生育模式与2020年保持不变。2020年,J省城镇总和生育率为1.36,高于全国平均水平1.25;乡村总和生育率为1.52,略低于全国平均水平1.54。本研究对城乡生育率做低、中、高三种方案的预测设计。高方案假定城镇生育率到2035年保持现有水平不变(1.36),农村生育率到2035年上升至全国平均水平(1.54);中方案假定城镇生育率到2035年下降至全国平均水平(1.25),农村生育率保持现有水平不变(1.52);低方案假定城镇和乡村生育率到2035年都下降至全国最低水平(0.77,0.71)。根据2020年生育率和不同方案假定的2035年生育率,本研究对2021—2034年的生育参数进行线性插值,得出具体的生育率数据。
3. 迁移参数。
大规模人口流动是当前我国社会重要的人口特征,主要包括城乡流动和省际流动两种。已有的分城乡人口预测主要对城镇化率进行考虑而忽略了省际流动。J省作为人口流出大省,对省际流动的忽略可能会造成预测结果的不准确。因此,本研究将城镇和乡村视为两个独立的区域,利用基本的人口学公式分别估算其净迁移率。公式如下:
t年净迁移率=
这种测算方法能够将城乡流动和省际流动进行综合考虑。在估算分城乡的净迁移率参数时,由于可获取的最新城乡自然人口变动数据为2020年人口普查数据,所以研究仅估算出2019年J省分城乡的净迁移率,并假定2020—2035年净迁移率与2019年保持不变。具体而言,城镇地区净迁移率为1.9%,乡村地区净迁移率为-3.6%。
4. 出生人口性别比。
2020年,J省城镇出生性别比为122.08,农村出生性别比为123.77。本研究假定J省2035年出生性别比将逐步恢复到全国平均水平,并基于此对2021—2034年性别比进行线性插值。具体而言,2021—2035年城镇地区出生人口性别比为121.45~112.59,2021—2035年乡村地区出生人口性别比为122.98~111.90。
(四)预测结果
研究结果显示,2021—2026年,J省适龄入园幼儿人数在高中低三种方案下都表现出了较高速率的下降趋势;2026年以后,中、高方案呈现出J省适龄入园幼儿人数将在基本保持平稳的基础上略有增长的趋势,低方案下降速率明显放缓,但仍呈现下降趋势。分城乡来看,从2021年起,J省城镇和乡村适龄入园幼儿人数均表现出下降趋势,其中城镇适龄入园幼儿人数下降速度在2021—2023年大于乡村,此后中、高方案下降速度放缓并于2025年停止继续下降,低方案保持一定速度持续下降;乡村适龄入园幼儿人数在2023—2026年仍保持较高的下降率,并于2026年明显减缓下降速率,中、高方案下幼儿园适龄入园幼儿数有所回升。
基于已有的适龄人口预测结果,本研究根据毛入园率的不同,计算了两种学前教育普及水平下的在园幼儿数。2021年,《J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公布的学前教育三年毛入园率为90.4%。[25]此外,J省在其发布的《“十四五”学前教育发展提升行动计划》中提出,到2025年学前教育三年毛入园率要达到90%以上。[26]因此,本研究以2021年90.4%的实际水平和100%的理想水平分别估算了2023—2035年J省城镇和乡村在园幼儿数。
根据《J省第七次人口普查年鉴》数据,2020年J省乡村地区幼儿园适龄人口为74.93万人,城镇地区幼儿园适龄人口为113.17万人。按照2020年J省87.6%的毛入园率,[27]J省2020年乡村在园幼儿应为65.64万人。但是根据《中国教育统计年鉴2020》中的数据,J省2020年乡村在园幼儿实际人数为36.58万。大约有44%的农村适龄幼儿虽然户口地在乡村,但实际就读于城镇地区幼儿园。因此,本研究假定每年从乡村地区流向城市地区的幼儿比例(44%)不变,对已有的人口预测数据进行修正,最终得出2021—2035年J省城乡在园幼儿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