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岁儿童社会—情绪能力的发展现状与特点
作者: 李娟 黄鼎文 赵雅男 杨婷婷 朱晶晶 李燕
[摘 要] 社会—情绪能力是面向21世纪的核心竞争能力,对儿童健康成长和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本研究一方面引进并修订社会—情绪评估/评量量表(36~66个月),另一方面应用该量表考察上海市2 363名3~6岁儿童的社会—情绪能力发展现状与特点。结果表明,修订后的社会—情绪评估/评量量表(36~66个月)有良好的信效度,能够作为我国3~6岁儿童社会—情绪能力的有效评估工具。上海市学前儿童社会—情绪能力整体发展较好,但具有整体性和不均衡性。随着年龄的增长,儿童社会—情绪能力整体发展水平逐渐提高;女童发展优于男童;父母受教育水平越高,对儿童发展越有利;祖辈抚养的儿童社会—情绪能力发展最差;非独生儿童的同理心和独立性发展突出,独生儿童自我形象发展更好;核心家庭儿童社会—情绪能力发展优于主干家庭儿童;家庭经济条件越好,越利于儿童社会—情绪能力发展;上海本地户籍儿童社会—情绪能力发展优于非本地户籍儿童。为了促进学前儿童社会—情绪能力发展,父母和教师应在尊重儿童发展特点的基础上,给予儿童积极有效的支持和引导;要重视家庭环境的重要作用,为儿童创造优质的家庭成长环境;政府应发挥弱势补偿功能,为处境困难的家庭提供援助,以促进所有儿童的社会—情绪能力获得更好的发展。
[关键词] 3~6岁儿童;社会—情绪能力;发展水平
一、问题提出
社会—情绪能力(Social⁃Emotional Competence)是综合社会能力和情绪能力的知识、技能和态度,包括自我意识(Self⁃Awareness)、自我管理(Self⁃Management)、社会意识(Social Awareness)、社交技能(Relationship Skills)以及负责任的决策(Responsible Decision⁃Making)五大核心能力。[1]这一概念由美国的“学术、社会和情绪学习联合组织”(the Collaborative for Academic, 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 CASEL)提出,并受到广泛关注。社会—情绪能力是非认知方面的软技能,是面向21世纪的核心竞争能力,也是新时代儿童发展核心素养的表征,[2]对个体成长与发展具有深远影响。研究表明,社会—情绪能力有助于学前儿童的学习能力、同伴关系以及积极行为等发展。[3][4]对青少年的研究也发现,社会与情绪能力能有效预测他们的学业成就、社会适应以及生活满意度等。[5][6][7]相关纵向研究进一步揭示了儿童时期的社会—情绪能力与其今后的心理健康、学习工作、生活质量等存在密切关系。[8][9]近年来,国家颁布的《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中国儿童发展纲要(2021—2030)》等纲领性文件明确强调要重视儿童身心健康全面发展,[10][11]社会—情绪能力不仅是儿童心理健康发展的体现,也是儿童心理健康的重要影响因素。社会—情绪问题会诱发儿童学习、行为等各种问题。[12]然而,不少家长仍过于注重教育投入产生的“可视化”成效,即儿童在文化知识和特长技能方面的提升,[13]而对社会—情绪能力的重视与培养不够。
目前,对儿童社会—情绪能力发展影响因素的研究多集中在儿童个体层面及家庭层面。个体层面受关注最多的是儿童的年龄与性别。研究表明,从婴幼儿期到青年期,个体的社会—情绪能力随年龄增长而提高。[14][15][16]多数研究者认为人的社会—情绪能力发展存在性别差异,这种差异在婴幼儿、[17]学前儿童,[18]以及青少年中均存在,[19]但哪方更占优势尚存在争议,也有部分研究发现性别差异并不存在。[20]可见,性别对学前儿童社会—情绪能力的影响还需进一步探究。基于布朗芬布伦纳(Bronfenbrenner)的生态系统理论,[21]儿童社会—情绪能力的发展受多重系统因素的影响,其中家庭微系统的影响最直接。首先,父母受教育水平是影响各阶段儿童和青少年社会—情绪能力发展的重要因素,文化程度高的父母具备丰富的育儿知识,比较重视儿童社会—情绪能力的培养,儿童发生社会—情绪问题的可能性较小。[22][23][24]其次,儿童独生与非独生也影响其社会—情绪能力的发展。3岁以下婴幼儿社会—情绪能力发展存在独生与非独生的差异,哪方发展更占优势,目前未达成一致结论,[25][26]也有个别研究未发现这种差异。[27]针对3~6岁儿童的研究发现,与非独生儿童相比,独生儿童的社会能力发展较差,[28]情绪问题较多。[29]再次,关于主要养育者和家庭结构的影响。父辈抚养的婴幼儿和学龄儿童在社会—情绪能力发展上更有优势,而祖辈抚养的儿童有较多的社会—情绪问题;[30][31]以3~6岁儿童为对象的研究表明,父辈养育的儿童,其社会能力的发展要比祖辈或其他人抚养的儿童更好,[32]情绪能力亦是如此。[33]研究还发现,与核心家庭相比,结构较复杂的主干家庭及联合家庭不利于婴幼儿社会—情绪能力的发展。[34]在简单和谐的核心家庭中成长的3~6岁儿童,其社会交往能力和情绪能力发展都优于其他类型家庭的儿童。[35][36]然而,核心家庭青少年的社会—情绪能力却不如联合家庭的青少年。[37]此外,儿童社会—情绪能力的发展不可避免地受家庭处境如家庭稳定性、家庭经济水平的影响。研究表明,流动家庭的学龄儿童和青少年的社会—情绪能力发展普遍滞后于本地儿童。[38][39]同样,与本地儿童相比,3~6岁流动儿童的社会能力发展比较迟缓,[40]情绪能力水平也明显较低。[41]收入薄弱、经济困难作为家庭风险因素,也会使儿童和青少年更容易产生社会—情绪问题。[42][43][44]综上,家庭系统的各方面因素都会对儿童社会—情绪能力的发展产生深远影响。然而,从社会—情绪综合视角出发,考察个体因素和家庭因素对社会—情绪能力发展影响的研究多集中于3岁以下的婴幼儿,还涉及学龄儿童和青少年,而针对3~6岁儿童的研究更多的是单独关注社会能力或情绪能力,对学前儿童社会—情绪能力发展的相关变量的研究缺乏系统性。
近年来,国内外研究者开发了一系列社会—情绪能力的评估量表,如“中国城市婴幼儿社会—情绪评价量表”(Chinese Version of Urban Infant⁃Toddler Social and Emotional Assessment, CITSEA)、[45]“年龄与发育进程问卷:社会—情绪,第二版”(Age and Stage Questionnaires: Social⁃Emotional, Second Edition, ASQ: SE⁃2)、[46]“儿童入学准备测评工具—情绪和社会性”(School Readiness Test Battery⁃Emotion and Society, SRTB⁃ES)。[47]但已有量表对3~6岁儿童社会—情绪能力研究而言仍存在些许局限性,如CITSEA量表适用于12~36个月的婴幼儿,注重发现儿童的不足或缺陷,且题量较多(146个题项);[48]ASQ:SE⁃2量表适用于1~72个月儿童,是儿童社会—情绪能力发展的筛查性评估工具,注重发现儿童的长处,但量表的完整性不足,如缺少测量儿童内化问题的内容;[49]而SRTB⁃ES量表适用于4~7岁儿童,采用图片故事法对儿童提问,对主试的专业素养要求较高。因而,一套对评估者友好,基于儿童全面发展取向,面向3~6岁儿童社会—情绪能力发展的发展性评价工具,将更有助于深化该领域的研究,也有助于将相关研究成果应用于学前教育实践。斯夸尔斯(Squires)等人开发了基于儿童发展优势的社会—情绪评估/评价量表(36~66个月)[Social⁃Emotional Assessment/Evaluation Measure(36~66 months), SEAM “36~66 months”],以评估儿童的社会—情绪能力发展状况。该量表包括人际互动、情绪表达等10个维度(共41个题项,由儿童家长报告),完整地涵盖了社会—情绪能力的核心内容,且已在美国、丹麦、土耳其等国家得到了检验和应用。[50][51][52]与以诊断、筛查为主的工具如ASQ:SE⁃2、SRTB⁃ES等量表相较,SEAM量表(36~66个月)为儿童发展性评估工具,且其内容更为系统全面,题量较为适中,操作更加简便。但SEAM量表(36~66个月)尚未在我国进行过心理测量学属性的检验,因此本研究首先引进该量表,进行本土化修订,再使用该量表考察上海市3~6岁儿童社会—情绪能力的发展现状,并进一步探究个体因素和家庭因素与社会—情绪能力的关系,旨在为促进儿童社会—情绪能力发展提供依据与参考。希望可以引起更多家长、幼教工作者和研究者对学前儿童社会—情绪能力发展的进一步关注和重视。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以3~6岁儿童为研究对象,以上海市为取样范围,采用方便抽样法抽取市区的4所幼儿园和郊区的3所幼儿园(其中2所示范园、2所一级园、3所二级园)的儿童为研究对象。在研究中,剔除了年龄不符合以及数据有一半以上缺失的儿童,最终以2 363名3~6岁儿童为研究对象(从中随机抽取274名儿童及家长于3周后参与重测)。其中男童1 159名,女童1 204名;小班儿童832名(Mage=44.33月,SD=3.56),中班儿童743名(Mage=54.90月,SD=3.60),大班儿童788名(Mage=68.02月,SD=3.90)。参与研究儿童的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
(二)研究工具
1. 社会—情绪评估/评量量表(36~66个月)。
引进斯夸尔斯等开发的社会—情绪评估/评量量表(36~66个月),[53]采用经过本研究修订的中文版量表测量儿童的社会—情绪能力。量表共41个题项,10个维度:人际互动(5题,如“孩子会与你和其他熟悉的大人、孩子说话和玩耍”)、情绪表达(4题,如“孩子会使用不同的策略表达许多情绪”)、情绪调节(4题,如“孩子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兴奋活动后,能平静下来”)、同理心(2题,如“孩子会在他人难过时安慰人”)、参与和互动性(4题,如“孩子会在游戏或执行任务时与人合作”)、独立性(4题,如“孩子能坚持或再次尝试具有挑战性的活动”)、自我形象(3题,如“孩子会对自己做出积极的自我评价”)、注意力和活动水平(5题,如“孩子能保持运用10分钟或更长时间”)、配合度(3题,如“孩子能听从指令”)以及适应能力(7题,如“孩子能适应环境和处境的改变”)。量表由儿童母亲进行填写。量表采用4点计分法,从“不符合”到“非常符合”依次记为0~3分,得分越高意味着儿童社会—情绪能力发展越好。
2. 年龄与发育进程问卷:社会—情绪,第二版。
采用斯夸尔斯等编制、卞晓燕等修订的年龄与发育进程问卷:社会—情绪,第二版,筛查和监测儿童的社会—情绪能力,中文版的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54][55]该量表面向1个月至72个月的儿童,具体包括9个月龄组,每个月龄组的题目数量不等(16~36题),均涵盖7个能区(Behavioral Areas):自我调控(如“孩子发脾气时,能在半小时内平静下来吗”)、依从性(如“孩子能完成简单指令吗”)、适应功能(如“孩子有进食问题吗”)、自主性(如“孩子在陌生地方玩,会查看以确认你在附近吗”)、情感(如“孩子喜欢被抱起来/抱着吗”)、社会—沟通(如“孩子会看着你并好像在听你说吗”)以及人际互动(如“孩子进食时,你们都愉快吗”)。量表由儿童母亲填写,从“经常或总是(能力行为记0分或问题行为记10分)”“偶尔(记5分)”“极少或从不(问题行为记0分或能力行为记10分)”中做出选择,若对题目涉及的行为感到担忧,勾选“担忧”项记5分。总分越高意味着儿童社会—情绪发展异常的风险越大。本研究采用ASQ: SE⁃2量表适用于3~6岁儿童的部分,作为SEAM(36~66个月)量表的校标,其在本研究中的内部一致性系数Cronbach’s α为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