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社区学院独立举办学士学位项目的经验及启示

［摘要］我国开展本科层次职业教育试点以来，“双高”院校试办职业本科专业政策尚未落地实施，高职院校独立举办职业本科专业的经验缺乏。美国社区学院举办学士学位项目30多年，运行顺畅，充分体现了学士学位项目的职业性和类型特征。其专业设置对接区域经济社会高层次技术技能人才高需求领域；只招收拥有副学士学位的学生，且限制招生规模和生源地；采用专业教学与岗位群深度融合的办学模式；教学安排形式灵活多样。借鉴美国社区学院的经验，我国高职院校举办学士学位项目，在专业设置方面应兼顾校外市场需求和校内专业优势，在招生入学方面需强化衔接贯通培养机制，在办学模式方面可探索基于工作岗位的办学模式，在教学管理方面要多措并举满足学生学习需求，以推进职业本科专业试点顺利实施。

［关键词］美国；社区学院；学士学位项目；职业本科专业

［作者简介］张卫民（1979- ），男，江苏高邮人，江苏经贸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博士；姜芸（1989- ），女，江苏溧阳人，江苏经贸职业技术学院，讲师，博士；王建仙（1981- ），女，江苏沭阳人，江苏经贸职业技术学院，副研究员，博士。（江苏南京 211168）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2年度江苏省社科基金一般项目“社会适应性视域下职业本科院校项目化学习研究”（项目编号：22JYD004，项目主持人：张卫民）和江苏省“十四五”教育科学规划2022年度重点课题“本科层次职业学校人才培养模式创新研究”（项目编号：B/2022/02/61，项目主持人：张卫民）的阶段性研究成果，并得到了江苏省第六期“333高层次人才培养工程”的资助。

［中图分类号］G719.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4）08-0085-07

高水平高职院校独立试办本科专业是指在“双高计划”重点建设的253个高水平专业群中试行职教本科的教育形式［1］。2020年9月，教育部等九部门联合发布的《职业教育提质培优行动计划（2020—2023年）》提出了三条职业本科教育发展路径：本科层次职业学校试点、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单位试办职业本科专业以及鼓励应用型本科学校开展职业本科教育。截至2024年1月，教育部批复了35所试点职业技术大学，应用型本科高校也在持续探索职业本科教育，但“双高”院校试办职业本科专业政策尚未落地实施。事实上，教育部办公厅发布的《本科层次职业教育专业设置管理办法（试行）》已经明确高职院校申报本科层次职业教育专业的具体遴选条件，并且对职业本科专业和学生人数作了限制。可以说，高职院校举办职业本科专业是“箭在弦上，随时待发”。然而，我国高职院校还没有独立举办职业本科专业的经验，这类专业有哪些特点、应该如何运行等问题值得学术界先行探讨。美国社区学院独立举办学士学位项目已有30多年的历史，总结梳理其办学特点与运行情况，可以为我国高职院校试点职业本科专业提供一定的借鉴和启示。

一、美国社区学院学士学位项目的发展现状

1971年，以硅谷诞生为标志的第三次工业革命在美国兴起，推动美国经济社会在世界范围内率先向信息化、智能化转型。美国以科技创新为主要特征的经济社会发展模式，对高技能、高学历劳动力的需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美国劳工部预测，进入21世纪，整个美国社会将产生1900万个新岗位，企业对人才的要求趋向于接受过学士学位教育的。因此，美国社区学院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探索培养本科层次技能人才，回应经济社会对高层次技术技能人才日益增长的需求［2］。在巨大的高水平技术技能人才需求背景下，政府、社区学院和产业界共同努力推动了社区学院学士学位项目的诞生。自1989年美国西弗吉尼亚州的帕克斯堡社区学院实施第一个学士学位项目以来，美国社区学院独立举办职业本科已经走过了30多年［3］，美国高等教育的格局发生了一系列变革。美国现有两年制社区学院1294 所，在校生注册人数近1260万人，占到了美国在校大学生总人数的46%［4］。可以说，正是社区学院的发展加快了美国高等教育大众化和民主化的进程。社区学院学士学位（Community College Baccalaureate，CCB）项目被定义为“法律授权并且政府批准公立社区学院或2年制教育机构，在一个或多个专业领域独立授予学士学位的4年制主修项目”［5］。20世纪90年代开始，美国社区学院独立举办学士学位项目在多个州大规模探索发展。

2021年，美国社区学院学士学位项目协会（Community College Baccalaureate Association，CCBA）和新美国智库（New America think tank）发布了全国第一个CCB项目国家目录。数据显示：2020年，美国已经有25个州的145个社区学院开设了600个学士项目，全美社区学院职业本科项目毕业生人数达到15000人，CCB项目授权的州已经占美国所有50个州和地区的一半［6］。特别是2017—2023年这7年间，授权社区学院举办学士学位项目的州数量增长速度越来越快，有9个州授权社区学院举办学士学位项目。这种增长速度表明，越来越多的人认为，CCB项目可能是社区学院学生攻读学士学位的重要途径。一些州授权所有辖区内公立社区学院举办学士学位项目，另一些州则授权辖区内部分公立社区学院举办学士学位项目［7］。截至2020年12月，授权社区学院举办学士学位项目的25个州中，佛罗里达州和特拉华州授权所有辖区内公立社区学院举办学士学位项目；华盛顿州的34所社区学院中有29所被批准授予学士学位；还有7个州授权社区学院数量超过该州社区学院总数的50%。从专业领域来看，健康科学和护理领域的项目在CCB项目中所占比例最大，占全美CCB项目总数的31% ［8］。

调查数据还显示，CCB项目数量排名前五的州分别是佛罗里达州、华盛顿州、佐治亚州、得克萨斯州和内华达州，项目数量分别是173个、114个、88个、31个和26个。CCB项目主要为毕业生在本地区劳动力市场的就业机会做准备，课程体系都是基于职业岗位知识和技能来设计，因此，大部分州立法将CCB项目学位授权限制在应用型的学士学位。在全美CCB项目中，授权应用科学学士的项目最多，达255个；排在第二位的是理学学士学位，达182个。近年来，护理学学士的CCB项目增速迅猛，其中，科罗拉多州和得克萨斯州授权BSN学位项目的规模最大。而授予文学学士学位的项目相当少，只有少数社区学院提供。

二、美国社区学院学士学位项目的运行机制

（一）社区学院学士学位项目的培养目标

社区学院在申办学士学位项目时需要论证项目的本科层次性及与普通本科的差异性。因此，这类项目的人才培养目标既要高于副学士项目的人才培养目标，又要区别于普通本科院校学士项目的人才培养目标。高于副学士项目培养目标主要体现在知识的广度和技能的高度方面，区别于本科院校学士项目的培养目标主要体现在知识的应用性和技能培养方面［9］。以佛罗里达基斯社区学院举办的授予理学学士学位的海洋资源管理本科项目为例，该项目旨在为进入海洋资源管理领域的各种职业岗位提供科学实用的教育，填补了该领域教育的空白。海洋资源管理的过程是基于海洋科学研究和环境评估，而不是行政体制、政策和程序，因此，该项目不同于传统的行政管理类或经营管理类项目，需要构建一个以环境海洋科学、当代海洋政策和管理为基础的独特课程体系。鉴于该领域不断变化的需求和传统的海洋生物学或海洋科学本科学位不能提供当今雇主所需的专业知识和技能，该项目的毕业生将获得基于行业所需的专业技能：一是海洋资源监测和评估能力，包括海洋法医科学（即调查海洋环境问题或危机）；二是海洋资源保护与恢复能力；三是海洋环境政策制定与管理能力；四是海洋资源的可持续性和复原管理能力［10］。综上所述，佛罗里达基斯社区学院的海洋资源管理CCB项目人才培养要求，既区别于副学士项目，又区别于普通本科学士项目的人才培养要求。这也是这一项目能够顺利得到州教育行政部门授权的重要原因。

（二）社区学院学士学位项目的入学要求

社区学院举办的学士学位项目，其在授权法律文件中明确了项目管理要求与四年制大学或学院的学术项目要求是一致的，因此，CCB项目的入学要求必须具备州教育厅统一规定的本科基本入学条件。例如，佛罗里达州规定，CCB项目申请者必须具有文学副学士学位、理学副学士学位或者完成至少60学分的社区学院课程（需包含副学士项目中通识教育课程学分）。此外，不同学校的不同项目还有自己的特别入学要求。例如，圣彼得堡学院网络安全应用科学学士学位项目对申请学生除了州规定的基本入学要求外，还有特别的个性化要求。该项目入学要求需同时满足三个条件，即获得网络安全或相近专业的理学副学士学位或证书，专业领域仅限于CET 2691、CIS 1358、CTS 1120、CGS 2811、CIS 2352、CTS 1314这6个专业；完成第三方认证机构的60学分课程，其中，包括15学分的通识教育课程学分、1门英语写作课程学分和1门专科层次的数学课程学分；平均成绩点数（Grade Point Average，GPA）达 2.0以上。并且还特别强调，具有文科副学士学位、专业不相关的理学副学士学位或修满60学分的学生，申请该项目时需要另外持有网络安全证书；而对于拥有网络安全专业理学副学士学位的学生则可直接被录取［11］。由此可见，CCB项目的入学要求相当严格，与社区学院传统的宽松入学氛围形成了极大反差。

（三）社区学院学士学位项目毕业要求

CCB项目的学生获得学士学位需满足州法律规定的通识课程学习要求，以及核心必修、选修课程和实习实训课程。以前文提及的佛罗里达基斯社区学院海洋资源管理本科项目为例，根据《佛罗里达州公民素养能力》（ Florida Rule 6A-10.02413，Civic Literacy Competency）规定，本科项目学生需完成公民素养课程并通过公民读写能力考试，修得36学分的通识课程学分；同时，学生还需完成120个学分的本专业相关专业课程，包括27个学分的低阶专业和技术课程、40个学分的高阶必修核心课程及17个学分的选修课，且课程成绩等级必须达到“C”以上。另外，对持有不同类型副学士学位证书的学生选修专业课程也有一定要求。具体而言，持有理学副学士学位的学生需要完成通识教育课程和专业核心课程；持有文学副学士学位的学生需要完成低阶技术课程和专业核心课程。总之，CCB项目的学生要毕业，除了完成与普通本科要求一致的通识课程外，还要修完项目规定的技术类课程，充分体现了CCB项目的职业性和类型特征。

三、美国社区学院学士学位项目的特征

（一）专业设置：对接区域经济社会高层次技术技能人才高需求领域

美国各州法律规定，社区学院申办CCB项目：一是专业领域必须对接本地区高技术技能人才严重短缺的行业。这是社区学院举办学士学位项目的直接外部推动力，前文已论述过，不再重复。二是专业方向不能与州立四年制大学或学院的同一专业方向完全重复。社区学院向州教育行政部门申报CCB项目时，有一个环节就是邀请四年制大学或学院的专家进入审核委员会，如果专家给出“不予通过”的意见，那就意味着CCB项目申报失败。所以，社区学院在规划学士学位项目时，其专业领域不能与本州的四年制大学或学院的专业办学利益冲突。三是专业是学院的优势专业。CCB项目申报成功之后，州教育厅将会参照四年制大学的本科项目学术标准来管理并给予政策支持。例如，佛罗里达州立法规定，CCB项目的学术政策必须与该州的大学政策保持一致，项目专任教师有资格获得长聘合同，而副学士项目的专任教师则没有这个资格。在财政拨款方面，举办学士学位项目的社区学院既能从州社区学院系统得到财政支持，又能从州大学系统得到财政支持，而传统的社区学院只能从州社区学院系统得到财政支持。鉴于CCB项目在财政拨款和学术标准方面都与副学士项目有所区别，因此，举办学士学位项目的社区学院通常会成立专门的本科教学管理部门负责全校的本科学术项目，与副学士项目教学管理分开，并由一名副校长专门负责管理。

（二）入学招生：只招收拥有副学士学位的学生且限制招生规模和生源地

社区学院举办学士学位项目的一个重要使命是为那些升学困难的社区学院学生提供一条新的获得学士学位的路径。一是只招收拥有副学士学位的学生。CCB项目是为了解决社区学院学生升学路径断头路的问题，在职业教育序列里构建完整的初级、副学士、职业本科贯通人才培养体系，现有25个授权举办CCB项目的州在法律文本里均明确规定了这一招生条件。二是大量招收经济困难学生。从地理位置来看，美国大部分社区学院位于县城、小城市和大城市郊区，在校学生绝大部分来源于中下阶层群体，经济相对困难，升学成本是他们不得不考虑的因素。四年制大学的学费普遍很贵，且大都位于大城市，交通和生活成本也很高，这些经济成本限制了他们到四年制大学读本科，而CCB项目总共不超过1万美元的学费和相对低廉的生活成本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例如，佛罗里达州法律规定，CCB项目总学费不得超过1万美元，且仅限招收本地区或本州社区学院的学生。CCB项目招生限制在州范围内有利于快速扩大本州本科学历人口占比，同时减少本地区社区学院学生读本科的学习和交通成本。三是CCB项目招生规模受到严格限制，规模较小。传统社区学院的使命是提供职业发展教育、社区教育、职业技术教育，以及可以转移到公立四年制大学的副学士教育。具有学士学位授予权的社区学院必须保留社会培训和副学士教育的办学方针，不能放弃或缩小副学士教育规模。例如，圣彼得堡学院是佛罗里达州成立最早的社区学院，也是最早获得学士学位授予权的社区学院，其有187个学位和证书项目，其中学士学位项目24个，占项目总数的12.8%。这些项目在2022年秋季共招生35232人，其中CCB项目招生5265人，占招生人数的14.9%。从学术项目数量和招生人数来看，CCB项目办学规模较小，约占社区学院办学规模的七分之一。由此可见，今后一段时期，申报学士学位项目的社区学院本科办学规模不会大幅度增加［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