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传统武术拳谱解读的必然价值、实然之境与应然之策

摘      要：武术拳谱解读是创造性继承、创新性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环节，运用文献资料、历史分析、逻辑思辨等研究方法，探寻武术拳谱解读的必然价值、实然之境与应然之策。研究认为，武术拳谱具有弘扬传统文化、创新文化发展、构建文化体系的时代价值，以及包含先贤武道思想、典故及神话故事、象形取意技法、阴阳哲学智慧、丰富的技术体系等自身价值。冷兵器结束后火器时代的影响、武术传承过程的保守、拳谱资源匮乏等环境因素以及武术拳谱版本混杂、谱系模糊、技术隐蔽、语言差异等内容要素限制武术拳谱解读。因此，应做到“尊重拳谱历史，还原真实的技理技法”“立足武术拳谱，运用版本校勘、诗词读韵、自身体悟、田野调查等科学方法解释拳谱”。

关  键  词：民族传统体育；武术拳谱；拳谱解读；文献学；自身体悟

中图分类号：G85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7116（2024）04-0041-06

The inevitable value， realistic situation and appropriate strategy for

Quanpu interpretation of Chinese traditional Wushu

SUN Jie1，WU Dong1，YAN Min2

（1.School of Chinese Wushu，Beijing Sport University，Beijing 100084，China；

2.Shandong Sport University，Jinan 250102，China）

Abstract： The interpretation of Quanpu in Wushu is an important link in the creative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v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outstanding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using the methods of literature review， historical analysis， and logical discernment to explore the inevitable value， actual circumstances， and appropriate strategies in interpreting Quanpu in Wushu. The research suggests that the Quanpu in Wushu possess the contemporary values of promoting traditional culture， innovating cultural development， and constructing culture system， and encompasses the intrinsic value itself， including the thoughts of past Wushu masters， anecdotes and mythological stories， techniques inspired by animal movements， the wisdom of Yin and Yang philosophy， and a rich technical system. Environmental factors such as the impact of the transition from cold weapons to firearms， the conservatism in the process of Wushu inheritance， the scarcity of Quanpu resources， as well as constraints from content elements like the mixture of Wushu Quanpu versions， blurred lineages， concealed techniques， and language differences， have limited the interpretation of Quanpu in Wushu. Therefore， it is necessary to "respect the history of the Quanpu， restore the true technical principles and techniques"， and "base on Quanpu in Wushu， interpret the Quanpu by using scientific methods such as textual criticism， poetic rhyming， personal comprehension， and field investigation."

Keywords： traditional national sports；Wushu Quanpu；Quanpu interpretation；philology；self-realization

当代武术出现套路竞技“操舞化”，传统武术“断续化”，武术文化“浅薄化”，武术学科“缺失化”等问题，回溯历史，武术文献研究匮乏是重要的成因之一。武术拳谱是记录拳种传承世系、套路名称、拳势技法、内功修炼等内容的表册，是武术人智慧的结晶以及练功秘诀传承的有效载体。进行武术拳谱解读，能为武术科学研究、高质量传承和发展提供有力的支持。然而，武术拳谱面临抄本数量庞杂、文字异体难辨、内容多样繁复、历史证据不足、语意晦涩难懂等现状，如何有效研究拳谱仍未形成可供参考的范式。基于此，本研究以搜集到的1 000多套拳谱为研究对象，试图以武术拳谱解读存在的问题为切入点，借鉴文献学、诗词学等研究视角，旨在探寻武术拳谱解读新方式，夯实武术理论基础研究，完善武术技术体系，助力武术拳谱动态复原，推动学科建设发展，为武术“双创”继承和发展提供历史支持和发展新动能。

1  中华传统武术拳谱解读的必然价值

1.1  新时代武术文化传承需要

武术拳谱作为历史的宝贵遗产，显现出民族文化的独特价值，承载丰富的历史文化底蕴和民族精神。新时代背景下，解读武术拳谱能够满足当代社会对文化传承与弘扬的迫切需要。武术拳谱既有技术又兼备理论，涵盖套路形式和功法内容，建立数字库进行拳谱的分类整理，丰富武术拳谱理论内容；运用虚拟现实、动作捕捉、3D建模与动画等先进技术，推动武术拳谱由静态文本向动态演练转变，满足新时代武术文化创新发展、创造转化的需求，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文化自信贡献力量。作为中华民族优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武术以其丰富的表现形式和独特的艺术魅力，为全球文化体系注入了新活力，深度解读武术拳谱，能够挖掘和提炼更多有价值的文化元素，为全球文化提供持续灵感来源，促进国家间互相了解与合作，塑造良好中国传统文化形象，承担起推动世界和平与发展的重要使命，构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文化交流新格局。

1.2  科学评价中华武术的需要

1）武术拳谱蕴含先贤的武道思想。

古人常以歌诀的方式传承武术，这不仅是一种教授工具，还包含着深刻的精神内涵[1]67-68。武术拳谱、歌诀的保存，普遍采用比喻、借代、夸张等修辞手法，使武术文化更加形象且易于记忆。正如中国武术技击思想“以正势示敌，以奇变制胜”[2]，表明武术实战过程中不仅要保持有形和无形之间的相互制约，还要追求“以不变应万变”。明清是武术集大成的关键时期，武术宗师孙禄堂集形意、八卦、太极于一身，提出“拳与道合”的孙氏武学思想[3]。大成拳（意拳）创始人王芗斋，总结“身轻点重”“身子挂到手上”等习拳思想。武术拳谱中渗透着老辈武术家的思想精髓，形（心）意拳传承人坚守继承与创新并存，涌现出戴氏心意拳、宋氏形意拳、郭派形意拳等分支门派，保证了武术多样性发展与有序化传承。

2）武术拳谱记录典故及神话故事。

先辈为便于传播以及出于对英雄人物的崇拜，将很多广为人知、约定俗成的故事或者事件等汇编为典故，用固定的词语或成语进行代指，是为用典。“赵子龙长坂之战”“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存孝打虎”等一系列典故常出现拳谱中，增加了武术拳谱的历史厚重感，提升了武术拳术动作的文化色彩。语言文字之后，神话成为了发表思想的工具，如皇帝功迹很伟大，但不见得真有其人其事[4]。同时，传统武术门派多有“托英明以示权贵”的心理，借用历史人物假托，将“神仙”或者“英雄”奉为本门鼻祖，达摩创拳、张三丰创拳、浪子燕青创拳、岳飞创拳等故事广为流传，其真伪仍待证实。武术拳谱的神秘性，正是源于古人对神话人物的追认，赋予其丰富的武术精神，促使后人对优秀传统文化的挖掘以及科学性的探索。

3）武术拳谱包含象形取意的技法。

武术拳种和招式的命名，是依据自然万物及武术符号性记忆。早在春秋战国时期，越女就用“杳之若日，偏如腾兔”等诗句论述手战之道的精妙，凸显攻防变化的灵巧[5]。武术名家汲取自然奥妙，创造出螳螂拳、狗拳、鹞子拳、梅花拳等武术拳种以及拨草寻蛇、枯树盘根、白虎入洞、鹞子穿林等独具特色的拳法招式[6]，生动呈现了拳术的生活化、多样化。形意拳汲取12种动物之形，如鲐形、熊形、燕形等，练习中讲“鸡腿、龙身、熊膀、虎抱头”，保持“人以身形物之形，物之意以人意悟”[7]，使招式动作更加生动和栩栩如生。同时，太极拳“下势独立”又称“金鸡独立”，由高势向低势，好像蛇贴地而行，描述了蛇形之下势，因独立似金鸡，固有“金鸡独立”之称。武术拳种、招式的命名规律，还原武术的真实样貌，展示了深厚的文化传统，体现了丰富的民族特色。

4）武术拳谱体现阴阳哲学的智慧。

阴阳是传统武术理论研究的逻辑起点，是事物发展的基本规律。五行拳是形意拳基本拳法，其根据阴阳学说和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形成。拳谱中讲：“天以阴阳相合而生三才， 三才者天、地、人三才之象也。”拳谱不仅对拳法技术有明确要求，也注重武者品德的培养，武者应追求“和谐平衡”的状态，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互相平衡。唐维禄告诫李仲轩讲：“你凶，我怂，你怂，我比你还怂，这才是我的徒弟。”[8]38老辈武术家坚守“拳品即人品”，武德高低成为选徒的重要依据，《吕氏心意六合拳师训门规》（“尊师重道，德孝为先”等）和《拳道中枢·五字诀歌》（“习拳既入门，首要尊师亲；尚友须重义，武德更谨遵”等）均强调习武者应遵循道德准则和心法要领[9]。“习武先习德”，坚持修练身体与修炼心性并存，以武载道，以道为本，方显武学之境界。

5）武术拳谱记载丰富的技术体系。

武术技术体系是一套完整系统的技术和方法，包括“武术表现形式体系”和“武术运动形式体系”两大部分。形意拳（河北）遵循“三体势→杂势捶等→安身炮等→软硬八手等→盘根、混法等→自由实战”[10]体系，体现“功法、套路、用法”的表现形式并依此展开。关于武术功法体系，《武艺选集》有早床功、午院功等；《捲打岑彭》含“夜叉探海、胖官脱靴”等功法内容。武术套路体系，洪传陈氏太极拳主要由“实用拳法一路和实用拳法二路”组成；山西形意拳包括“五行拳、杂式捶等”徒手套路及“连环剑、六合枪等”器械套路。武术技法应用体系含八极拳“八大招”、劈挂拳“十二趟手”[11]、太极拳“八法五步”等具体招式。除此之外，武术运动形式体系主要体现动作招式的运行规律及发力原理，追求动作的完整性和发力的连贯性。杨建营[12]讲传统武术“起于脚，主宰于腰，发之于梢”，根节作为起点，由下而上节节贯穿的发力方式；《六家枪法说》中“石家枪之用在两腕，臂以助腕，身以助臂，足以助身，乃合而为一”[13]的整劲理念。武术拳谱不仅是技术体系的系统整理，更是对武术实用价值的深度挖掘，为现代武术科学化发展与实用价值的提升奠定了基础。

2  中华传统武术拳谱解读的实然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