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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八平米》是日籍华语作家吉井忍的一部散文集，由上海三联书店出版。此书记录了作者以东京8平方米大小的房间为中心而编织的生活日常，字里行间显露出一种自由而又温情的生命状态。

吉井忍所租的房子，在日本也叫“四畳半”，是日本建筑中最小的居住单位，面积约8平方米。房间没有洗衣机，洗衣服要到投币洗衣间；没有淋浴设施，洗澡要到公共浴室；没有冰箱，夏天不能储存太多食物。好处则在于：房租低廉，她无须上班，仅靠写作、翻译、打零工就能应付基本开销；周围设施齐全，通过洗衣间、公共浴室、餐厅、独立影院等公共空间建立起稳定的社交关系，使她在独居状态下，依旧能保持精神健康；交通便利，可以把空闲时间花在逛展览会、书店、图书馆，听音乐会，到独立影院观影和旅游上。精神上的富足、东京的包容性，使房间之“小”完全不成问题，因为整个东京都是她的周围世界，成为她的“附近”。

《东京八平米》相当一部分内容是对吉井忍所遇到的东京平民日常生活的叙述，他们是洗衣间、公共浴室、喫茶店、餐厅的老板和顾客，电影院经纪人等等。她与这些人建立起一种真诚、坦率的关系，彼此熟悉，但同时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没有压力，又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她被他们的故事所打动，又通过他们观照自我。最终，她自己也成了东京市井“温厚的人情”的一部分。

吉井忍曾在四川大学留学，在上海、北京定居，并与一位中国男性结婚。后来，因丈夫“找到真爱”，她与丈夫离婚，回到日本。因而《东京八平米》也是她重建新生活的记录。她坦言自己有时也会对身份和意义产生焦虑：一个40多岁的离异单身女性，时隔20年后回到故乡，如何找到“属于她的地方和意义”？不过，她的叙述始终是心平气和的。一个人精神平宁，才能写出这样温和、细腻的文字。

写到这里，不禁想起今年2月出版的一本书《认识我的人慢慢忘了我》。作者周慧，湖南岳阳人，18岁到深圳打工，做过文员、销售、人事经理等职业。2014年，39岁的周慧辞去月薪近两万元的工作，租住到深圳大鹏新区洞背村，偶然地与著名诗人黄灿然、孙文波等人成为邻居，并在写作上得到黄灿然的指点和帮助。在洞背村的十年里，周慧过着贫困节俭的生活，读书、写作、健身，或者无所事事，享受自由时光。《认识我的人慢慢忘了我》所记录的，同样是作者的生活日常，是她通过文字重建与周围世界关系的努力。周围昏昏沉沉的常规世界，借助她深刻而精微的感受力苏醒了过来，恢复了其新鲜和活力。

和吉井忍一样，周慧也在实践一种不为工作秩序宰制，遵循自己的内心，像植物一样自然生长的人生。“我唯独保持了贫穷，并正在寻找使贫穷微不足道的事物。”清贫的生活并非不可忍受，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使贫穷微不足道的事物”。这是古典世界推崇的“孔颜乐处”“陋巷曲肱”在现代的回响。

对于普通“打工人”而言，吉井忍和周慧提供了“想象另一种生活的可能”。她们的人生或许难以复制，但读她们书，至少会刺激我们去思考生活的意义，以及为了适应工作世界的规训，我们失去了什么。

（撰稿人：巢林栖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