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强制,还是赋能
作者: 李建秋漫步在微风拂面的春日,聆听着孩子们的琅琅书声,凝望着一张张天真的笑脸。我常常感慨,当班主任的幸福,大抵如此。
我正畅想着为师者的幸福,小插曲却不期而至。“老师,我同桌小亮上课一直在那唱歌。”“李老师,你们班那个小亮,上课总会随意离座。”
开学没多久,我每天都能听到同学、老师对小亮的投诉。是的,小亮比较特殊,开学之初我就觉察到了,他比其他孩子更活泼,专注力也明显低于同龄孩子。我与他的家长沟通,家长表示,他在四年级就被医生诊断为有好动倾向,希望老师和学校能够耐心教育。对于我反馈的小亮的在校表现,小亮的家长表示,这是孩子的叛逆和躁动。在选择相信家长的同时,我也期望多了解相关的理论知识,更理智地帮助、引导小亮度过这三年的初中生活。于是,我跟学校的心理老师进行了沟通,积极寻求改变小亮的坏行为的方法。心理老师建议我先观察孩子有没有攻击倾向,如果有攻击倾向,可能需要其他的干预,如果没有攻击倾向,可以通过转移注意力和改变认知等方法引导孩子适应集体生活。
在心理老师的建议下,我观察着小亮的行为。一段时间观察下来,我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成长和变化。他经常会做些小恶作剧,比如,上课时,他会突然往嘴里塞纸张;下课时,他会嚼着橡皮问同学要不要吃……这段时间,班上的同学纷纷跟我投诉,他们认为小亮太糟糕了,都不愿意跟小亮同桌,甚至不愿意搭理小亮。小亮的折腾、同学的负面反馈,让我觉得小亮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我必须立即采取措施改变他。
于是,我让他一个人坐,从物理距离上减少他对其他同学的影响。同时,我把他叫到办公室,拍着桌子跟他说:“你严重扰乱课堂秩序,已经影响其他同学的正常学习了,你必须控制自己的行为,减少对他人的影响,不然,没有人愿意和你交朋友。”我要求他把写着上课不能随意离座、课堂不能随意大声说话字样的便条贴在桌边,以此来提醒和规范自己的言行,提醒自己不要影响他人。小亮愣愣地看着我,我瞪着他:“是做不到吗?”他摇了摇头,怯怯地说:“可以做到。”然而,便条不是紧箍咒,小亮却真是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小亮的小状况依旧层出不穷,我的焦虑也与日俱增。
一天午餐时,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在走廊上碰到了小亮,我这才意识到,一整个上午,小亮居然没给我添麻烦。“这孩子怎么了?该不会在憋大招吧?”我心想。我赶紧跟小亮的家长沟通,家长说一切如常。我又找班上学生了解情况,有学生提起,昨天大扫除后,小亮逢人就手舞足蹈地跟人说他可会扫地了。“哦?昨天的大扫除总结会上,我确实夸了他很会扫地,愿意为班级做贡献。但……就这?这样他就开心啦?他就安分啦?是这样吗?”我喃喃自语着回了办公室。我的脑子飞速运转,眼睛盯着桌上为了解决小亮的问题而买来的《正面管教》和《非暴力沟通》。突然,我打了个激灵,“鼓励”“需要”“自我效能感”“自主感”“自我价值”,那些先前一知半解的理念和名词轰地在脑海中闪现。我错了!我一直只用眼睛看到了小亮的闹腾,却忘了用心去感受他的需求。我一直只想着解决问题,却忘了问题来自需要的缺失!那一刻,我既想哭又想笑。
接下来我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开始守候下一个教育契机。有一次午餐巡班,我看见不是值日生的小亮在很认真地清理讲台。我跟他说:“你做咱们班的午间清洁员好不好?”他眼睛亮了起来,很愉快地应下了。然后,他真的每个中午都坚持着,认认真真打扫教室。两周后,我又在班会总结时把小亮评为“环保之星”。此后,小亮更起劲了,我又鼓励他:“扫地能扫好,咱学习也可以学好!”现在,尽管任课老师还是会跟我抱怨,小亮每次嚷嚷着要回答问题,但又什么都答不上来;还是有同学找我反映,小亮课间在教室里跳舞。但至少他已经积极参与学习了,而且只是在课间跳舞。
时光流转,春风再次拂过,看到小亮跟他的小伙伴们自如地嬉笑打闹,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欢乐的气息。那一刻,我更肯定,教育不是压制与强迫,而是看见与赋能。
我很感谢小亮,他用他的转变,给我上了一课。在我们的教育教学工作中,遇到“问题”学生,为了迅速有效地处理当下的问题,部分老师很可能想到的就是权威压制,学生迫于教师的权威不敢造次。我们却忘了苏霍姆林斯基的那句“所有能使孩子得到美的、享受美的快乐和美的满足的东西,都具有一种奇特的教育力量”。我们常常致力于解决一个又一个问题,却忽略了问题背后的人。懂学生比骂学生更能解决问题,语言上的暴力并不能长久有效地解决问题,我们要先静下来,思考一下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我们要研究学生的需求,寻找学生背后的心理需要,和学生交流看法和感受。教育首先是关系,只有懂他,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他才能和你透露更多的信息,你才有可能去帮助他。
教育,总在无声处发声,我们要用一颗关注学生全过程发展和全方面发展的心,去看待学生成长过程中的“问题”,要看见学生的脆弱,听到学生的呼唤,赋予学生面对成长的勇气和能力,引导学生做一个不断完善自我、探究自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