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构建：内涵意蕴、现实境遇与实践逻辑

［关键词］ 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内涵意蕴；现实境遇； 实践逻辑

［摘  要］ 为扎实推动国际中文教育高质量发展，有必要加快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通过分析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内涵意蕴以及现实境遇，为新时代新征程加快推进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建设提供优化路径：国际中文教育要通过树立融通贯通的大学科观念、设置合理完备的专业领域来夯实学科体系建设的厚度；通过不断扩大学术体系论域、加大学术主体国际参与来抓牢学术体系建设的广度；通过建设具有学科特色的话语平台、加强话语内容的创新、不断推进话语媒介的推陈出新来丰富话语体系建设的新颖度，促进更加开放、包容、规范的现代国际中文教育体系构建。

［中图分类号］H195.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8174（2023）02-0051-09

1. 引言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提出，要“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培育壮大哲学社会科学人才队伍”（中国政府网，2022），这是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重要目标。同时，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成为紧迫的时代命题。国际中文教育是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深化中外文明交流互鉴的重要平台。构建更加开放、包容、规范的现代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以下简称“三大体系”）成为实现国际中文教育高质量发展、推动中华语言文化更好走向世界的重要保障。

新时代，国际中文教育在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世界多元文化互学互鉴中发挥着日趋重要的作用（李宝贵、刘家宁，2021）。但是作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中一门重要学科的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建设的相关研究却尚未系统展开。现有研究多关注国际中文教育学科理论体系与知识体系构建（刘珣，1999；崔希亮，2019；贾益民，2019；吴应辉，2019；吴应辉、梁宇，2020等），或是聚焦于学术体系建设内某一具体问题（李宇明，2007；王辉，2019；李宝贵、李慧，2023等）。研究成果较少，尚存较大的探索空间。

因此，本文尝试首先界定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的内涵，并阐明三者间的相互关系。同时，分析当前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建设的状况，并提出相应对策，以期为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建设提供可应用的现实方案，促进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与事业的高质量发展。

2. 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的内涵及其关系

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作为哲学社会科学乃至一般科学的基本结构，三者彼此相对独立，又相互联系、密不可分（新华网，2016）。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相互关联，厘清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的内涵要义和逻辑关系，可为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后续建设提供方向指引。

2.1 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的本质意涵

加快推进中国特色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建设，已成为新时代新征程中国际中文教育领域科学工作者的重要使命。国际中文教育领域的“三大体系”建设虽已引起学界的关注，但仍属于新论域、新概念，相关研究尚未系统开展，在内涵意蕴、构成要素等方面需进一步厘清和探讨。因此，首先需要科学界定“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国际中文教育学术体系”“国际中文教育话语体系”这些关键概念的本质内涵及构成要素（见图1）。

“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指的是，一个完整的系统化、层次化的国际中文教育学科生态系统，能够反映国际中文教育国际化、多元化和跨学科交叉等发展趋势，包括国际中文教育的理论基础、学科架构、学科理论、专业定位、教育目标、教育实践和教育技术等构成要素。其中，理论基础不仅包括语言学、教育学、心理学和现代教育技术等相关学科的理论和方法，还交叉融合传播学、文化学、历史学、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等多个学科领域的相关理论。学科架构为国际中文教育下一级学科拟设的专业领域，如国际中文教学论、区域国别中文教育、中外文明交流互鉴、国际中文教育管理等，以及本硕博不同学历层次的专业设置、课程设置等。学科理论包括国际中文教学理论、中文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理论以及面向国际中文教育的本体理论等。专业定位于国际中文教育的师资培养系统和语言教学系统。教育目标是旨在培养能够促进全球范围内的中文教学和中华文化传播的应用型、复合型人才。教育实践包括培养中文教师的教育实践和培养中文学习者的教育实践。教育技术是指中文教育过程中所运用的现代化技术手段，如网络、多媒体、人工智能等。以上要素客观呈现出国际中文教育学科的复杂性和多元性，能够更好地满足国际中文教育学科创新发展的需要。

“国际中文教育学术体系”具有综合属性，是由学科领域内的知识体系、范畴体系、理论体系、方法体系和平台体系等要素构成的体系化组合，这些组成要素间相互关联、相互作用，构成了一个视野广阔、方向清楚、分工明确的体系框架，为国际中文教育提供了系统的理论支撑和实践指导。其中，知识体系是指中文教育领域涉及的各种知识，包括语言知识、文化知识、教育知识等；范畴体系是指中文教育领域各种具有特定特征和内在联系的范畴，如中文教育目标、中文教学方法等；理论体系是指中文教育领域各种理论的总称，包括认知学习理论、任务型教学理论、文化差异理论等；方法体系是指中文教育领域所采用的各种教学方法和研究方法等；平台体系是指展示学术研究成果的交流平台，包括学术社团、学术期刊、学术研讨会等。

“国际中文教育话语体系”指的是，国际中文教育领域的相关思想理论体系和知识体系的外在表达形式和语言载体，是涵盖了国际中文教育领域中所使用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的一个综合性的动态系统。主要包含话语主体、话语客体、话语内容、话语阐释和话语传播等要素。其中，话语主体指国际中文教育话语体系的构建者和实践者；话语客体指话语传播交流过程中信息的接受者或受传者；话语内容指话语表达的内容，具体可分为政策话语、学术话语、大众话语等不同层次的内容；话语阐释指通过一定的话语表达方式，呈现主体价值观、阐述核心思想、表达立场态度的方式、策略和模式；话语传播指话语主体如何凭借一定的传播媒介或平台，实现思想表达和价值观展现。国际中文教育话语体系受政治、社会、文化等多重因素影响，还在不断地调整、更新和完善。值得注意的是，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是加强国际中文教育话语体系建设的内在要求。这里的“新概念”是指话语内容及其创新。例如，国际中文教育话语体系发展进程中提出的“对外汉语教学是一项国家和民族的事业”“一带一路需要语言铺路”“孔子学院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力量”“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等话语主题，之所以能在海外受众之中产生强烈的影响，一方面源于其内涵丰富、寓意深刻，且准确把握了时代发展的脉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话语主题上都实现了推陈出新（李宝贵、刘家宁，2023）。因此，新时代新征程国际中文教育话语体系建设要以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为着力点，在既有表达方式的基础上加以创新，不断提高中文传播力、表达力、阐释力，为推动中华语言文化更好走向世界作出更大贡献（李宝贵，2022）。

2.2 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之间的逻辑关系

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互相交织、相互渗透、相互支撑、互相促进、互相影响。理顺三者之间的关系（见图2），是扎实推进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建设的前提。

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之间呈现出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关系，三者之间各有侧重，彼此呼应，共同构成了国际中文教育的有机整体。其中，学科体系是国际中文教育发展的根基，是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支撑；学术体系是国际中文教育发展的核心，是学科体系、话语体系的关键；话语体系是国际中文教育发展的载体，是学科体系、学术体系的纽带。三者在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与事业发展中互相联系、互相作用、互相制约，并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形成动态平衡，共同寓于国际中文教育的学科建设当中。

其一，学科体系是根基，为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的建构提供了理论基础和现实依据。国际中文教育学科建设的长远发展从根本上取决于学科体系的牢固程度。学科体系作为“三大体系”建设的基础工程，是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建设的支撑。一方面，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构建过程中的理论框架、知识基础等方面的变革成为学术体系建设和话语体系更新的来源。学术体系建设需要学科体系所包含的理论基础、教学理念等的支持；话语体系建设需要学科体系所包含的教学理论与实践提供参考和借鉴。另一方面，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是构建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的依据。国际中文教育学术体系各要素建设是否科学，话语体系各要素建设是否顺应国际中文教育学科发展需要，需要学科体系实践来验证，验证的结果则又转化为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继续建设的依托。

其二，学术体系是核心，为学科体系和话语体系的建构提供了科学规范和智慧支持。国际中文教育学术体系是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建设的枢纽工程。一方面，学术体系为国际中文教育学科提供了科学的理论基础和规范的研究方法，可以对中文教育的教学内容、教学方法、教学评价等方面进行深入探讨，推动中文教育学科体系的不断发展。同时，研究成果可为学科体系中的理论基础、学科架构与课程设置等提供依据和参照。另一方面，话语体系是学术体系的应用和实践体现，它将学术体系中的知识和理论进行表达、传播和应用，通过对话语体系的规范和引导，可以促进国际中文教育的交流和合作。

其三，话语体系是载体，是国际中文教育领域内相关思想理论和专业知识的外在表达形式。话语体系是学科内部交流和沟通的基础和前提，是“对学科体系及学术体系的反映、表达和传播”（李旭、侯怀银，2022）和“构成学科体系之网的纽结”（谢伏瞻，2019）。一方面，国际中文教育话语体系是对学科体系具体活动及其背后规律、现实实践与理论观念、历史经验与发展路径的动态浓缩化表达，展现了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发展的历时概况和共时状况。另一方面，国际中文教育话语体系是学术体系的外在表达形式和语言载体。

3. 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构建的现实境遇

新时期，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建设面临着诸多机遇与挑战。深度剖析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建设的现实境遇及目前面临的问题，可为深层次推进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建设提供可行方略。

3.1“三大体系”自身建设不充分

目前，国际中文教育“三大体系”建设仍有待完善，即学科体系建设不系统、学术体系建设不完备、话语体系建设仍显薄弱，这些问题在不同程度上制约着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与事业发展的步伐。

（1）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呈现出碎片化和分散性

国际中文教育涵盖的范围较广，涉及的专业领域也相对复杂，建立一个系统、完整的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并非一朝一夕之功。目前，国际中文教育学科在“学科建设、人才培养、教育理念、教育模式等方面存在一些空白点和短板”（吴应辉，2022）。学科体系建设整体呈现出碎片化和分散性的状态，尚未形成一个统一的结构。一方面，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缺乏系统性。国际中文教育本硕博培养的各个环节自成体系，虽然在学历层次培养上实现了本、硕、博贯通，但这种贯通更多地是在形式上实现了三级人才培养体系，但实践层面还存在诸多问题。同时，整体性和系统性上的不足，影响了各环节所形成的“合力”在实现培养目标中的价值转化。此外，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中，各种相关学科（教育学、语言学、文化学、区域国别学等）的分类不够明晰，导致学科内部界限模糊。另一方面，国际中文教育学科体系建设还不完备。一是《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2022）年》已经明确把“国际中文教育”列在“教育学”学科门类下，需要在教育学的框架内构建新的学科体系。二是国际中文教育研究生阶段的专业和课程设置不完整，这种情况给国际中文教育学科的长远发展带来了诸多现实挑战。

（2）国际中文教育学术体系各要素不平衡不充分

国际中文教育学术体系建设是枢纽性的工作。受到自身发展与外部条件的影响，目前国际中文教育学术体系建设存在不平衡与不充分的问题，制约了国际中文教育学科发展的后劲。其一，国际中文教育研究重心不均衡。仍存在基础理论研究有待深化、宏观研究及外向型研究有待加强、研究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等突出问题（李宝贵、李慧、刘家宁，2022），还需要进一步发展和完善，以构建国际中文教育学术体系的完整框架。其二，国际中文教育研究的方法范式不够规范。目前，一些研究仍存在研究设计不合理、研究对象选取不当、数据分析不准确等问题，这些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学术研究的质量。其三，缺乏权威的学术评价标准。一些学者的学术成果难以得到公正的认可和评价，存在一定的主观性和不公正性。如国际中文教育学术社团仍存在研究成果的推广有待加强等问题（李宝贵、李慧，2023），制约着国际中文教育学术水平的提高。其四，学术交流不顺畅。由于语言、文化和地理等因素的影响，国际中文教育学术体系中的学者之间的学术交流可能存在沟通障碍，这会限制学术研究的深度和广度。以上这些因素都会导致国际中文教育学术体系的建设相对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