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拒绝“消音”成长
作者: 拾午距寒假只有三天,坚强了一整个冬天的女儿住院了。她起初仅是轻微咳嗽,后来又发展至高热,遵医嘱服药、雾化、吊瓶后未见好转,只能住院治疗。
女儿今年四岁半,之前已有两次住院经历,如今也是知事记事的年纪。女儿得知需要住院治疗,眼泪爬满她白嫩的脸颊,她张开胳膊紧紧抱着我,低声说:“妈妈我不想抽血,我怕疼。”而我的教育理念一向是坦诚相待:“要不要抽血得听医生的,这样才能帮助你快点好。”
入院检查,抽血是必然流程,老公抱住女儿抓着她的小胳膊,她一边流眼泪一边拉起自己的衣袖,我心里发酸,捂住她湿漉漉的眼睛。扎针的那一瞬间女儿哭喊一声,然后只听嗓音湿润地传来:“妈妈,好了吗?”之后,再无哭喊。护士夸她好乖,她就立马开心起来。
当天夜里时近凌晨,别的病房传出小孩声嘶力竭的哭声,“我要回家”“我疼、我疼”“别扎我,别给我打针了,我害怕”……哭声久未停息,听得人心揪。我想起女儿第一次住院也这样哭,这次虽然也哭,但已经能很快平静下来。医生查房时,她主动跟医生沟通交流,表述自己的症状、感受。我知道她成长了,但知道她的成长也是经历过这样的撕心裂肺。
入院第四天,我要去上班,只得由婆婆陪护女儿。想到女儿为了避免感染,需要更换留置针头,我一上午都心神不宁,担心扎针时女儿不配合哭闹。结果中午我一到医院,女儿就举着换过针的右手得意地跟我说:“妈妈,我没哭,医生还奖励我小红花贴纸。”我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酸胀感。
成长像一个逐渐“消音”的过程,每一个不再呼痛喊苦的大人,都经历了从啼哭到沉默的过程:不再诉说经历过的困苦、跌倒时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受伤时哽在喉咙的呜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女儿摔倒以后不哭了,我却总选择性忽视她还掩藏不住的委屈,表扬她“太棒了,好勇敢”。再后来,她每次磕碰摔倒之后站起来的第一句话变成了“妈妈,我没哭”。这些让我欣慰过的成长痕迹,在此刻,全部融化成愧疚感溢满胸腔,那株茁壮成长的幼苗原来还是被我揪住枝丫向上拔高。
孩子会倚仗着父母的关爱呵护,在每一次受到委屈的时刻发出声音寻求安慰,又在以坚强勇敢作为成长刻度标准下,学会忍耐。从忍住痛呼,到不愿分享所感所想;从一个集全家宠爱于一身的小孩,变成不会开口的孤独大人。
漫长的未来,我亲爱的女儿可能会经历挫折、痛苦。而我,如果不能接住她的眼泪、聆听她的声音,她会变得怎样?会有怎样的感受?如此,我会不会也聆听不到她一切幸福快乐的笑声。
吃过中饭后,女儿又开始剧烈咳嗽,眼泪鼻涕一大把。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即使眼中已有泪意,依旧紧抿嘴巴不肯哭出来。我紧紧抱住她,说:“没关系,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吧。”
父母之于子女,总是渐行渐远的陪伴。那么,我是不是要在她的行囊里装满勇气与爱,让她在未来的旅途中不畏艰险,让她知道成长不是抑制眼泪、不是忍住委屈、更不是日渐沉默,成长和真诚地面对自己的一切感受并不冲突,成长更应该坦诚。同时我们努力长成一个大人,是为了更温暖地拥抱自己,而不是把自己装进套子里。
编辑|饶春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