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职业教育赋能零工劳动者职业发展的优势特征与具体路径
作者: 张霞飞 何孟飞[摘要]零工劳动者作为现代劳动市场中的新兴群体,面临着职业发展受限、技能固化和社会保障不足等多重困境。职业教育能够突破传统学校教育的限制,通过灵活化的培训模式、数字化技术的广泛应用以及与行业的深度融合,为零工劳动者提供多样化、实用化的教育服务。为进一步赋能零工劳动者职业发展,职业教育必须构建更加灵活的技能学习平台,提升零工劳动者的学习可达性;促进教育内容与行业动态的紧密对接,培养符合市场需求的零工劳动者;推动政企行校等多方共建,深度参与零工劳动者职业技能培训;强化认证与评价机制,保障零工劳动者的终身职业发展。
[关键词]职业教育;零工经济;零工劳动者;产教融合
[作者简介]张霞飞(1997- ),女,宁夏固原人,华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在读博士。(广东 广州 510631)何孟飞(1966- ),男,安徽利辛人,闽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福建 漳州 363000)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4年度广东省青少年研究立项课题“数字时代青年政治引领创新路径研究”的研究成果之一。(课题编号:2024WT020)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5)05-0032-08
零工经济在全球范围内蓬勃兴起,改变了传统的劳动市场和就业模式。零工劳动者通常从事临时、灵活、项目驱动的工作,代表了劳动力市场上灵活就业的一种新型形态。“无论是如优步司机一般被平台中介的线下零工劳动,还是离岸化的非物质劳动,都是现代市场理性前提下劳动力在全球范围内以效率为原则进行‘优化’配置的结果。”[1]零工经济的最大特点是工作时间、地点的灵活性与较低的进入门槛。零工经济的快速发展也伴随着劳动者所面临的诸多问题,包括“去技能化”与职业发展停滞等。职业教育可以为零工劳动者提供灵活的技能培训方案、职业规划指导和职业生涯支持,帮助他们实现从低技能岗位到高技能岗位的转型。尤其是在零工经济日益占据主导地位的今天,职业教育的适应性和创新性将直接影响零工劳动者的职业发展与技能提升。
一、零工劳动的现象表征与实然困局
(一)零工劳动的基本特征与兴起缘由
零工劳动,本质上是一种主要包括雇主和雇员的短期雇佣模式,历史上也称为“短工”“帮工”“助工”等,基本与“长工”相对应[2]。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零工劳动已演变为一种新兴的劳动形式。零工劳动在工作时间、工作方式以及劳动保障等方面,与传统的全职工作形成鲜明对比。零工劳动者的工作模式通常缺乏持续的雇佣关系,工作关系更为松散。这种模式的显著特征之一是短期性与非持续性。“从劳动内容看,由于当前零工经济对劳动者的技能要求较低,从业者进入门槛不高,零工者可以根据自身需求选择符合其偏好的零工类型。”[3]这意味着他们通常只为完成某一具体任务或项目而雇佣,而非长期参与某个组织或企业的生产过程。同时,零工劳动还具有工作自主性和任务导向性的特征。“与以往聚集在特定时空条件下的职业化劳动不同,数字时代的零工劳动可以弥散于各种时空场景之中。”[4]许多工作任务可以通过数字平台进行接单,工作形式更多依赖于技术平台的中介作用。数字化工具和网络平台的发展使零工劳动的招聘、执行和支付过程变得高度平台化、自动化。在这种模式下,劳动者的工作内容、工时、报酬等主要由平台算法决定,而非传统意义上的雇主与员工关系。这种任务导向的特性使得零工劳动者在一段时间内能够自由选择工作内容和工作量,但也使得他们面临平台规则和算法的隐性约束,缺乏对工作条件的自主控制。
零工劳动的广泛兴起与现代劳动市场的深刻变革密切相关。马克思指出:“各种经济时代的区别,不在于生产什么,而在于怎样生产,用什么劳动资料生产。”[5]劳动市场的灵活化是零工经济兴起的根本背景之一。“在传统经济中,劳动者的工作时间、工作地点、工作内容及劳动过程都受到用人单位或雇主的直接管控。”[6]然而,在数字化、全球化以及产业分工不断细化的背景下,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寻求更加灵活的用工方式。企业“并不是按照一定的时间长度来购买劳动力商品的,而是按零散的工作任务使用零工劳动力”[7]。尤其是随着互联网技术的普及,企业能够通过网络平台迅速连接需求方和供给方。这种灵活的劳动力配置方式可以适应快速变化的市场环境,尤其是在科技、服务等行业,零工劳动逐渐成为主要的雇佣模式。同时,劳动市场的去正规化也是推动零工劳动扩展的关键因素。当前全球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增加,越来越多的企业倾向于采取外包、短期合同等方式雇佣劳动者,以避免固定用工的长期成本。在此背景下,零工劳动不仅成为企业降低运营成本的手段,也成为全球劳动市场适应快速变化需求的灵活选择。
(二)零工劳动者的“去技能化”现象分析
零工劳动的兴起伴随着劳动分工的碎片化和劳动内容的单一化,逐渐催生出“去技能化”的现象。“去技能化”是指劳动者在工作过程中,由于任务的低复杂性和技术含量不足,导致原有技能的弱化,甚至丧失进一步发展更高阶技能的机会。其一,零工劳动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去技能化”的趋势。零工劳动往往以高度分解的任务为核心,劳动内容被精细划分为简化的操作环节。劳动者更多依赖于重复性的操作而非创造性的思考或深度学习,不仅削弱了原有的技能储备,还降低了劳动者掌握新技能的可能性。其二,零工劳动的培训缺失导致“去技能化”加深。传统劳动关系中的正式雇佣往往包含系统性的岗前培训和在职技能提升机制,劳动者能够通过企业或组织提供的职业教育逐步积累技能。然而,零工劳动由于其短期化、任务导向和灵活雇佣的特点,企业通常不愿在劳动者身上投入长期培训资源,劳动者也缺乏通过正式渠道提升技能的机会。这种培训支持的缺位进一步加剧了劳动者在零工工作环境中的技能退化,同时导致其在劳动市场中的职业流动受到限制。此外,零工劳动的工作环境使得劳动者难以形成长久的职业认同和技能发展的内在动力。由于零工劳动的临时性和不稳定性,劳动者更倾向于关注短期收益,而非长期职业发展。任务的分散性与劳动者的高流动性,进一步降低了其在某一领域内深耕技能的可能性。这种职业发展的短视行为不仅削弱了劳动者的技能累积能力,也对劳动力市场整体的技能结构优化产生了负面影响。
从技术层面看,数字平台在零工经济中的主导作用强化了“去技能化”趋势。“平台垄断了数据权力,拥有绝对的话语权,通过算法实现了对劳动过程的技术控制,单边主义决定利益分配。”[8]这种模式极大降低了劳动过程对高阶技能的依赖,劳动者仅需具备基本的执行能力即可完成工作。这种对劳动过程的技术简化进一步压缩了劳动者技能发展的空间,使得零工劳动更多停留在机械重复的操作层面,劳动者的专业性和多样化技能难以在这一体系中得以体现。更为重要的是,“去技能化”现象还导致了零工劳动者在职业生涯中的阶层固化与社会流动性的下降。技能是劳动者参与劳动市场竞争的重要资本,而“去技能化”使得零工劳动者长期处于低技能、低收入的劳动市场区间,难以凭借现有技能实现职业晋升。与此同时,零工劳动的短期收益模式削弱了劳动者主动寻求教育提升的意愿,进一步固化了其在劳动市场中的弱势地位。
(三)零工劳动者的职业发展困局
“‘去技能化’不仅使劳动者丧失了劳动自主性,并且由于劳动者的可替代性增强而使劳动控制变得更加容易”[9],从而陷入职业发展固化与个人保障缺失的现实困局。其一,零工劳动者面临的最为显著的问题是收入的不稳定性。“数字平台零碎的任务往往难以带来较高的工资,低技能劳动者要保证工作机会和收入的稳定性,需要付出更多努力。”[10]尤其是在无法与企业建立长期稳定的劳动关系时,劳动者的收入大多取决于短期内可获得的工作任务和工作量。在这种模式下,零工劳动者缺乏固定的薪资结构和长期的经济保障,其收入水平容易受到季节性波动、市场需求变化和平台规则调整等多重因素的影响。这导致“零工经济劳动者迫于生活和竞争的压力,‘自愿’延长劳动时间,这一自我剥削模糊了工作和生活之间的界限,导致零工工作‘去自由化’,最终造成零工经济劳动者普遍过劳”[11]。其二,社会保障的缺失是零工劳动者面临的另一大困境。零工劳动的非正式性和灵活性使得这一群体在社会保障体系中处于边缘地位。与传统的全职员工相比,零工劳动者往往无法享受社会保险、失业救济、养老金等基本福利,这使得他们在面对健康问题、家庭需求或突发事件时缺乏基本的保障。零工劳动者不仅缺乏稳定的医疗保障,甚至在失业或工作中断时也没有基本的保障机制。保障的缺失导致零工劳动者面临较高的经济和社会风险,影响了他们的社会安全感与职业稳定性。其三,零工劳动者还必须面对职业发展路径的局限。“由于零工从业者不属于企业固定雇佣员工,因此平台企业往往关注其短期内劳动结果而非过程,以专业技能和最终工作成果作为衡量零工价值的标准。”[12]所以,与传统的全职劳动者不同,零工劳动者的工作通常是任务导向的,工作时间与内容高度碎片化。这种短期和分散的工作模式使得零工劳动者难以在某一领域或职业上实现深入发展,也难以积累到具有长远价值的职业经验和技能。虽然零工劳动提供了灵活性和自由度,但这种自由并未转化为向上流动的机会,帮助零工劳动者进入更高层次的职业领域。
二、职业教育赋能零工劳动者职业发展的优势特征
(一)灵活化的教育模式:适应零工劳动者需求的定制化培训
零工劳动者的工作性质具有高度灵活性、碎片化的特点,这使得他们的职业教育需求与传统的全职劳动者存在显著差异。职业教育一改先前“精细规约”下的学校教育时间内涵,锚定大职业教育概念,除现行的学校职业教育体系外,还可以实现接续个体生命时间的前、后端乃至终身教育学段的延伸[13],提供更加灵活的学习方式。
首先,职业教育能够提供个性化、模块化的培训内容。零工劳动者的工作时间和工作地点均不固定,这使得他们无法像全职员工那样定期参加固定时间的课堂学习。职业教育能够根据零工劳动者的碎片化实践和个性化需求,提供模块化、定制化的课程体系,“帮助学习者建构某一领域系统的知识体系和技能操作模式,模块学习本身不带有很强的短期、现实目的性,更强调未来长远的生涯发展目标”[14]。通过这种定制化的教育内容,零工劳动者可以根据工作岗位的具体要求进行目标明确的技能提升,避免不必要的学习浪费,确保培训内容具有高效性和实用性。
其次,职业教育能够针对零工劳动者的技能提升提供即时反馈与评估。零工劳动者通常在短期内面对不同类型的工作任务,因此其技能要求常常是动态变化的。职业教育可以通过在线评估工具和实时反馈机制,确保零工劳动者能够及时了解自己的技能掌握情况和不足之处。通过定期的在线评估,职业教育能够帮助零工劳动者在工作过程中发现技能短板,并及时进行调整和提升。这种即时反馈不仅帮助他们不断改进工作表现,还能够增强其对不断变化的劳动市场的适应性。
最后,职业教育能够为零工劳动者提供灵活的职业规划和转型支持。零工劳动者的职业路径通常较为不确定且短期化,随着市场需求和工作形式的变化,许多零工劳动者还会面临需要职业转型的情况。一方面,职业教育可以通过提供职业生涯规划服务,帮助零工劳动者识别自身的职业兴趣和优势,制定明确的职业目标;另一方面,职业院校还可以提供转型培训,帮助零工劳动者从一个行业或岗位转型到另一个领域,从而拓宽其职业发展空间,以应对未来职业转型的挑战,保持长期的职业竞争力。
(二)数字化培训创新:通过技术手段增强教育效果与普及性
随着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数字化转型已成为职业教育领域的重要趋势。尤其是对零工劳动者群体来说,数字化职业教育提供了灵活、个性且高效的学习路径。
首先,教育内容的个性化与精准化是数字化职业教育的一个核心优势。传统的职业教育往往采用统一的课程设置和教学内容,难以满足零工劳动者的多样化需求。数字化技术通过数据分析、人工智能和学习算法的结合,使得教育内容可以根据学习者的具体需求、兴趣、技能水平以及学习进度进行定制,从而实现个性化的学习体验。零工劳动者可以根据自己的职业发展需求选择相关课程,随时进行学习,避免了传统教育方式对时间和内容的强制性安排。同时,数字技术不仅能够突破传统教学中的时空限制,还能够创造出接近实际的训练环境,帮助学习者在没有实际物理设备的条件下,完成复杂的技能训练和实践操作,从而大大提升学习的有效性。在数字化教育模式下,零工劳动者可以通过虚拟平台模拟工作中的实际操作,深入理解并掌握相关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