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觉察到了某种新智慧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卡斯帕罗夫(国际象棋世界冠军)  译·刘怀昭

那一天,我觉察到了某种新智慧0

卡斯帕罗夫说,那一天,他已感到了桌子对面的一种新智能  

1996年2月10日,人工智能第一次让我开了眼界。下午4:45,在我与深蓝(Deep Blue)的开局对奕中,这个电脑棋手将一个卒子推到了一个四面受敌的位置。这是极其有人味的一着妙棋。如果我执白的话,我或许也会舍掉这个卒子。这一着打乱了黑棋的卒的布局,打开了自己的局面。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丢此卒能换得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由于黑棋出现散兵,且黑将也暴露在外,白棋可能会更有利,从而扭转颓局。

我还以为区区一个电脑不会有这一着,以为电脑预“见”不到局势上的结构变化的长远效应,以为它不会理解运筹卒子阵容的优劣。

人不必说是运筹帷幄的。但电脑,一般说来,是在分配的时间内尽可能地计算眼前的应对步骤。由于象棋从本质上说是一种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游戏,所以,即便是每秒钟能闪过1亿种位置情况的“深蓝”,也是不过如此而已。电脑走棋的时候,总是在因此一步而带来的各种结果中进行计算,然后选择最佳情况。又由于电脑对棋局的基本判断思路是斤斤计较眼前的得失,所以众所周知它们是实利主义的。要是它们“懂”棋的话,它们不会这样,但它们不懂。

所以我为这丢卒的一着感到吃惊。这意味着什么?我和不少电脑交过手,但从未遇到这种情况。我能感到——我能嗅到——坐在桌子对面的一种新智能。尽管在这一局的收场时我使出浑身解数,但我还是输了;它的棋下得漂亮极了,接着那一着步步为营,走得天衣无缝,终于轻取此局。

后来我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深蓝”的电脑运算能力如此巨大,以致它实际上算出了6着棋之后的救卒办法。电脑丝毫没把丢卒看作一种牺牲。于是问题就来了:如果电脑出此棋的原因和我出同一着棋的想法截然不同的话,它走的算不算“智慧”的一着?一个行动的智慧与否是否取决于谁(或什么)来行动?

这是一个我无暇回答的哲学问题。然而,一旦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心里有了底。事实上,在后来的比赛中,我一直能抓住电脑的传统性缺陷而进攻。比如有一种情况下,我将一种熟知的开局稍稍进行调整。由于它(深蓝)无法在其数据库中将此局面与类似情况进行有意义的比较,它只好胡乱出着,无法找到一条好的对策。而对手要是一个人的话,就只需稍作迟疑:“加里用意何在?”然后便会判断这种变幻是无意义的,而以不变应之。

其实,我在后来的5局里的杀手锏就是避免给电脑提供任何可供判断步骤的具体意图;一旦它找不到取得近前利益的办法,它就乱了阵脚。最终,那可能是我最大的优势:我可以随机应变。但它不能。所以尽管我认为我确实看到了一些智慧的痕迹,但那是很怪的一种,萎琐而无弹性,使我觉得我还有几年好走。 电脑卡斯帕罗夫国际象棋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