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别60年前的吻

（文 / 陈赛）

60年前，二战胜利前夕，《生活》杂志的摄影师阿尔弗雷德·爱森斯塔戴德特在纽约时代广场拍摄了世界上最著名的一个“吻”——和平之吻。此后，不断有人跳出来，声称自己就是照片中的水手，其中争得最厉害是两个老头，卡尔·姆斯卡雷罗和乔治·曼多萨。他们一个是纽约警察局的退休侦探，一个是罗德岛的老渔民，都是奔90的人了，却仍百折不挠地要在青史上留个名分。20多年来，退休侦探到处游说签名，在各种场合重演那场经典之吻。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老渔夫不得不使出了高科技的杀手锏。

巴贝克·摩根达博士，MERL(三菱电子实验室)的人脸识别专家，刚接到这个鉴证项目时，就知道很棘手。他在邮件中告诉本刊记者:“如果是一张正面的照片，我们可以直接从脸部得到许多清晰的关键特征，甚至可以像‘寻找阿富汗女孩’那样做虹膜鉴定。但这张照片里水手的姿势角度很大，我们几乎看不到他的脸，惟一可以清楚看到的是眉毛和鼻子。事实上，连鼻子也是弯曲的，它压住了护士的脸颊。”而且，这是一张60年前的照片，60年的岁月可以在一张脸上刻下多少风霜和变故？

然而，摄影师已经去世了，也没有任何其他线索，要找出当年的水手到底是谁，似乎只剩下黑白照片上那片小小的侧脸轮廓了。

最初的测量是在一个圆顶的三维扫描仪里进行的，16台摄像机和150个闪光灯从不同方位和角度，在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给老渔夫拍了4000多张数码照片。这些照片经过处理之后，得到一个高清晰度的三维脸部模型，其中储存了他的脸部在三维空间中的所有几何关系，可以呈现不同姿态（正脸/侧脸）、不同光照条件下的脸部形状。

然后，巴贝克教授在这个模型上选择了26个关键点，包括左右眼、下巴、唇角、鼻梁等，然后通过这些关键点和通用三维人脸模型之间的对应关系，重构了一个个性化的三维人脸外形架构。

年龄的差异是让所有人脸识别专家最感头疼的难题。即使是最亲近的人，几十年不见，也会成陌路人，更何况60年前照片上一个面目模糊的水手？因此，巴贝克教授不得不对老乔治进行“逆衰老化”处理，即通过一种“逆衰老”的规则模型，将他的脸年轻化到20多岁时的光景，然后将年轻化后的脸合成到原来的照片里。在纹理的处理上，他们没有使用老渔夫现在的皮肤纹理，而是从他60年前的一张照片中提取了当时的皮肤纹理，贴到脸部模型上，以进一步保证数据的准确性。

“合成的结果惊人的相符。”巴贝克教授在电子邮件中说。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无法认定，老乔治就是当年那个帅气的水兵，因为不得不考虑人在衰老过程中的诸多不确定因素。事实上，从来没有人能公开地确认，谁是照片里的水手。《生活》杂志多年来一直拒绝承认任何水手或护士“候选人”，甚至包括摄影师阿尔弗雷德钦定的护士伊蒂丝·尚恩，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版权纠纷。

尽管这次鉴证已经动用了人脸识别中最尖端的技术和团队，但其结果仍然无法令人“满意”。鉴证结果公布后，巴贝克教授接到了不少恐吓电话，甚至有个得克萨斯的家伙说自己正在路上，要到他的实验室扫描一下脸，当场戳穿他的谎言。“乔治是美国海军军事学院找到的，而且有他的服役记录确认8月14日那天他的确身在纽约，所以这已经是迄今为止最为‘官方’的一次表示了。”巴贝克博士告诉本刊记者。

自第一台人脸识别系统诞生至今已有三十多年的历史，“9·11”的爆炸更像一剂催化剂，使人脸识别技术引起了全球范围内的关注。不少国家的机场、海关、银行都安上了内置人脸识别系统的智能门卫、智能视频监控;内置人脸识别技术的生物信用卡、银行卡、签证正在研发过程中;手机、笔记本厂家更不遗余力地开发以人脸识别作为身份认证的新款产品。然而，与指纹识别、虹膜识别等其他生物特征识别技术相比，人脸识别的准确性还远远不能让人满意。两年前在《国家地理杂志》摄影师史蒂夫·麦凯瑞风尘仆仆的“寻找阿富汗女孩”之行中，真正确定女孩身份的就是虹膜测试，而不是面部识别。人脸在各种岁月风霜侵蚀之下，可能发生本质性变化，五花八门的高科技易容术也令人防不胜防，但虹膜却是人体最不易改变的器官之一，《少数派报告》里，汤姆·克鲁斯就是因为偷换了虹膜，才逃出升天的。因此，虹膜测试被认为是最准确的生物特征识别技术之一，甚至比指纹识别的准确度更高。

不过，人脸识别技术在娱乐方面的应用倒令人刮目相看。据微软亚洲研究院形象计算组副研究员杨琼向记者介绍，微软在2001年就推出了“面部映射”（Face Mapping）技术，可以实时将玩家真实的脸部模型映射到游戏角色中，你可以看到《古墓丽影》中劳拉顶着你自己的脸一路狂奔，而你的表情和动作能够直接与游戏中的角色产生互动。正如一位游戏评论员所说的:“当你能够在游戏中玩的时候，何必去玩什么游戏呢？”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2008年北京奥运安保将启用人脸识别系统，这在国际奥运史上是第一次。■

（感谢微软亚洲研究院形象计算组副研究员杨琼对本文的帮助）

影响人脸识别系统性能的主要因素

光照:统一的光照模型难以建立。

姿态:姿态变化的程度意味着可提取信息的数量和可靠性的不同。

表情:夸张的表情可能使图像的某些属性发生本质的变化。

年龄:年龄老化会使人脸发生巨大变化，也是目前人脸识别中的最大难题。

尺度:不同尺度的人脸包含不同数量的信息。

胡须:增加了特征定位的难度，胡须的有无必然增加识别的难度。

发型变化:发型的可变性。在大多数应用中，头发对识别是没有意义的。

眼镜、饰物:增加特征定位的困难，它们的有无会增加识别的难度。

图像质量:增加特征定位的困难，使提取的特征发生畸变。

计算复杂性:不同的应用环境对识别时间的要求也不尽相同。 60甄别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