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与小偷成都样本

（文 / 龙灿）

( 打击盗窃等违法犯罪行为是警察的天职 )

铁警带幺儿的经济考验

麻烦源于今年春运期间的“1·10”案，成都车站派出所警察的行为被举报到铁路公安高层，引起了铁道部的警惕。1月20日前后，成都铁路公安局、公安处开始秘密调查，发现车站派出所负责车站内部值勤的警务队、刑警队有与犯罪分子勾结，并长期充当保护伞的严重违法行为。在铁道部的督察下，成都铁路公安局采取断然措施，45余名警察被异地隔离。车站派出所4个警务队的4名队长、12名警长除了谢池队长洁身自好外，其余全军覆没。其中包括两年前在乘警岗位上因勇斗歹徒身受重伤的一等功获得者王懿。他是受伤之后作为功臣和标兵从乘警队被调到了派出所仅两年时间。

刑警队长杨杰被捕，手下多人涉案。到目前为止，车站派出所7人被逮捕，数十人被控制接受继续调查。所长胡烈彬、指导员白锡文被撤职，等候处理。

一个具有一定黑道势力的人，收留一群没有力量保护自己的孩子去盗窃、坐收渔利。成都人称为“带幺儿”。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带幺儿是城北区域重点打击的对象。

在成都火车站、荷花池、站北地区的灰色人群和警察中，这是一个公开的词汇。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这也是城北火车北站周边一道怪异的风景。

“我们没有想到铁路警察也带幺儿。只是，这些幺儿几乎都是成年人，但他们需要警察的保护。”成都铁路检察院的干警如是说。

成都市火车站周边聚集了6个西南地区最大的小商品、服装、建材等一级市场，向北，是成都市城郊结合部站北地区，流动人口众多。近20年以来，成都市火车北站及其周边一直是治安形势最严峻的地方。

“火车站以滴水檐为界，台阶以上的建筑内部属铁路警方，台阶以外属于成都市公安局金牛分局站前分局。从2000年开始，为了整治站前治安，成都市金牛公安分局采取了多轮突击，部分小偷们选择了向车站内部转移。也就在这时，铁路公安的大门被撬开了。小偷在票房和候车室盗窃，警察提供有效的保护，不定期收取保护费。”负责前期侦察的检察院的检察官如是说。

很多涉案小偷是车站派出所涉案警察的线人。根据现有的侦察显示，进入成都火车站派出所部分警察保护网的小偷都经历了一个大致的程序，成为警察的线人或者经线人推荐与警察认识，负责为警方提供重大案件的线索。成为警察的线人也就成为保护对象，可以有条件地在车站盗窃。并按一定的比例返还给当值的警察。

成铁公安车站派出所幸存的警察称，放开大门让所有的小偷都进入的说法被放大了。即使达成了某种默契，警察依然要控制着小偷进入的数量，确保车站内部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在确保线人信息持续有效、准确的前提下，公安的线人本身也违法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铁路公安的体制就注定他们比地方警察多一份困扰。”成都市铁路公安处主管宣传的谢正东说。

据他介绍，地方公安收入主要来自两大部分，财政基本工资和破案奖金。在使用线人上，有公安经费和破案奖励两个来源。

“干着警察的工作，拿的是企业工资。36年警龄，包括所有的奖金在内每月收入1500元。”车站派出所警察师常林说。这还是在去年铁道部为警察增加了300元阳光工资之后。此前，所有铁警的奖金只有铁路分局补贴的100元。大多数铁路警察基本工资不到1000元。非重大案件破获没有地方公安的破案奖金，还要根据相关的铁路局的实际效益挂钩。在铁路效益普遍低迷的状态下，铁路警察的收入很难保证，线人的费用根本无从提起。警察没有钱，但有足够的权力为小偷提供保护，哪怕是仅仅一步之遥，进入车站滴水檐内的小偷不用担心被一直在周边巡逻的地方警察抓获，小偷再以保护费的形式报答铁警的保护以达到“共赢”的目的。

“以偷养线（索）”，这并不是铁路公安的专利，成都车站派出所的警察说，惟一不同的是，不将此作为生财之道的警察就不会翻船。

成都市火车站派出所150名警察近1/3因与犯罪分子勾结被隔离的消息披露之后，该派出所立即成为众矢之的。据成都火车站派出所的民警介绍，他们的电话成了群众发泄不满的热线，5月21日晚，值班警察罗建成说，从20日一直到现在骂声不断，但他们也只有默默地倾听。

“试图用经济杠杆拷问成都车站派出所集体失足事件缺乏说服力。”师常林说，他1500元工资是全家的主要收入来源。这些犯事的警察都比他们这些坚守警察准则的人富裕。微薄的工资只有遭遇失衡的心态才会发生质变。

在成都火车站涉“铁”区域，被警察照顾的对象不仅仅是小偷。以暴力手段倒卖车票的遂宁帮、隆昌帮的主要头目，和警方建立良好的关系也是他们能否继续维持生意的首要条件。

据成都市公安局锦江分局刑警介绍，2003年，成都某记者调查发现车站遂宁帮团伙暴力高价倒票，在随后的交锋中，他遭遇了该团伙头目的金钱诱惑而警察在外随时抓“敲诈”现行的圈套。

面对采访，该记者坦言，尽管对自己的人格有足够的信心，两年之后，想起被张某和警察“设局”的遭遇还心有余悸。

铁警出轨带来垄断破冰？

中国登山队员刘建从北极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该派出所自己的两个战友是否落水。当得知战友罗建成和邱念军都没有涉案时，极其自豪:“咱们都来自黄继光的45师，思想素质高。”

“刘建的话只说对了一半。”戏称自己是铁路上的二等公民、成铁分局客运公司杨妮如是说。

“尽管近十来年用人机制上打破了铁路世袭的怪胎，但50年的铁路系统近亲繁殖的恶果已经显现。”铁路内部有一个人人都知道的现象，老子修路，儿子开车，媳妇检票……一家都贡献给铁路。而铁路公安的来源主要由三部分组成，警校毕业生、退转军人、铁路内部人员调剂。不论是哪一种，都带有世袭的痕迹。她反问记者:“你知道有多少铁警是铁路世袭的产物？”

“成都铁路公安处管理的范围除四川、重庆境内大部分铁路线外，向南延伸到贵阳。以前还包括成昆线沿线。与地方公安基本没有来往。如果出现管辖权限的问题，由上级指定。”成都市公安局刑警罗良勇说。

“用被行业垄断保护的独立王国来形容并不过分。”金牛区站北城建部门的陈一良说。一进入铁路局地盘，满地垃圾，乱搭建，秩序混乱，就因为属于铁道的地盘上，他们管不了。而对这个现象生气的不仅仅是地方管理部门。成都至北京的车长陈女士发现，自己楼下的油烟扰民，她连投诉都无门。如果是在成都地方部门的管辖范围，城管会连夜开车拆除。

基本的生活秩序都一片混乱,在漫长的铁路线上谁来管铁路警察？

“地方的警务督察不管辖铁路公安，他们由企业的纪委代行警务督察的职责。”成都市公安局刑警罗良勇说。但就目前而言，在世袭严重的铁路内部，监管和督察是否到位，也远非地方能知道的情况。

谢正东介绍，他们直接向铁道部负责，不需要向地方通报。一个突出的问题是，关起门来是一家人，谁愿意监督谁？

据成铁分局内部人士透露。铁路员工现在由正式国营体制和招聘员工两部分组成。与正式职工不同的是，招聘员工没有基本的社会保险和劳动福利。为此，于今年3月被撤销的成铁分局此前就发生过被辞退员工的抗议事件。但在铁路内部铁板一块的现实中，这些因年龄偏大而被辞退的人没有得到应有的补偿。

“在企业不景气的状态下，这种厚此薄彼的做法最大限度地保护了铁路国铁体制内的员工。”感觉前途无望而辞职的原成铁分局客运公司招聘员工袁蓉说，“因为制定这些制度的人就是体制内的人”。

“体制滞后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铁路自身的破冰行动已经开始。”成都铁路局办公室人士称。

一年前，成铁分局招聘员工李燕通过了晋升副车长的考试，这标志着多年的用人体制开始被打破。但他们也注意到，所有的正车长都必须由国营编制员工担任。而在铁路局机关、公安、检察院、法院等部门用人体制依然是坚冰一块。

“短时间内也许无法改变。”成铁原广州车队列车长说。

“一方面渴望灵活的机制，但相当国铁体制内的员工对这种计划经济的晚餐心存自豪。”前成铁分局宣传部发言人在2004年的青春创业快车启动仪式上说，但这个晚餐已经无法丰盛。

成都铁路局关键部门的用人体制坚冰，以警察与小偷勾结的另类形式被撕开了缺口。

“这个案子出现后，我们完成了队伍的大换血。”成都铁路公安处宣传部门负责人谢正东专程打来电话解释。在换血的潜台词下，业务素质和思想素质低下、有不良动向的人被立即辞退并接受调查。按内部的说法是，已经退回到了处里等候安排。成都铁路局透露的有限信息还特别注明，从今年3月开始，紧急补充到了成都火车站派出所的新警察，都是全国各地招聘来的公安院校年轻的毕业生。

“揭开这个伤疤是铁路部门内部自上而下的行为。其中最重要的证据是铁路内部的问题，地方根本无法插手。”成都市公安局锦江公安分局资深刑警李某判断。这足可以表明，铁路内部的警察权力问题至少是引起了行业内部高层的高度警惕。

全面查处成都车站派出所的问题早在1月中旬就已经启动，2月初，天涯社区论坛上就已经出现了该事件的帖子，因网络信息无法核实来源而被媒体忽略。成都车站派出所警察与小偷的故事被媒体披露在案件基本侦结4个月以后，线索来自普通举报人而非铁路部门自揭家丑。但即使被揭开盖子以后，成都铁路局各职能部门至今依然严密封锁。

这就像是一个悖论，一方面想彻底打破内部僵化的封冻，又缺乏走到阳光下的勇气。铁路的徘徊和冲突无处不在。

谢正东解释这种“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的做法是为了避免不良的影响。他把媒体披露后带来的舆论一片哗然理解为制造“紧张空气”。 样本警察小偷成都公安铁路警察成都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