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的梵高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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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的竞技场每年复活节前举行斗牛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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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的街景,梵高的画作,两者之间还可以找到一些对比  

从《山居岁月》、《恋恋山城》、《一只狗的生活意见》到《追踪塞尚》、《茴香酒店》等小说,彼得·梅尔是普罗旺斯地区最成功的销售大师,他悠闲的笔调将法国南方渲染成一个乐园,那里是安静的、高雅的、浪漫的。但如果从一种更古典的意义上去追寻普罗旺斯,梵高也许是个更好的向导。

从阿尔火车站出来,进入小城之前,有一个交通环岛,按照一本旅行手册上的说法,这里应该是马提恩广场,当年高更就是在这里看到背后手拿剃刀的梵高。对于100多年来法国这个平静的小镇来说,艺术家大概都是疯子。

1888年2月20日,梵高坐火车抵达阿尔,他租了间房子开始画画。春天来临的时候,他到郊外的田地里去写生,他说:“我感觉南方比北方更能激发我的创作,我要我的血流正常,这里的美丽让我停不下来。”1888年5月,他搬进了“黄房子”,他的画作“黄房子”则作于那一年的9月,但是这栋房子在1944年6月解放该城的战斗中被毁。

阿尔(Arles),按法文的念法是读“阿赫勒”。站在阿尔罗马圆形竞技场最高点,我可以看到流过阿尔的罗讷河,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这个小山丘的后面,就是普罗旺斯的圣雷米(Saint Remy deProvence),文森特·梵高在那里住进了Saint-Paul-de-Mausole疗养院治疗他脑中的幻觉。

他笔下有这个精神病疗养院的日常生活,有疗养院外面的风景。在那里,他曾经备感孤独。他只能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大自然上面。那是阳光和田野的故乡,是法国最美的乡村。天光变幻很容易让人沉迷其中,他的很多传世之作都是在阿尔完成的。阿尔的强烈阳光不仅给了他艳丽的色彩,也加速了他生命的燃烧。他1890年7月自杀于巴黎郊外的奥维,2003年是梵高诞辰150周年,世界各地博物馆里梵高的原作汇聚在奥维(Auvers-sur-Oise)梵高最后居住过的小屋进行过展览,这是一次名为“梵高回家”的活动。

如果有一天,你也站在阿尔的圆形竞技场最上面的台阶,来俯瞰阿尔和它身旁的罗讷河,看到我说的那个不远处的山丘。你就会知道他的画里为什么会有那么浓烈的黄和红,还有这么蓝的《罗讷河边上的星夜》。

在拉马丹广场(Place Lamartine)上,那间咖啡屋还在。他的那幅《夜间咖啡屋》就挂在咖啡屋的门口,而咖啡馆本身现在成为一个旅游胜地,里面的咖啡又贵又难喝。很多的旅游者,最常见的亚洲客人是日本团,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会在这个咖啡馆里成群结队地喝上一杯咖啡。他的另一幅名作“The garden Of the arles sanitorium”描绘的地方现在则称作“梵高庭院”,庭院的鲜花旁边,就是梵高的那幅名作。100多年过去了,这个庭院的布局并没有什么变化。二楼的拱廊还在,院子里的鲜花还在,颜色艳得不真实。

“Look Out On a summer’s day with eyes that know the darkness of my soul”,Don McLean的这首《Starry Night》,最早听的是齐豫的翻唱版本。齐豫的声音没有Don McLean的沉郁,但是却另有一种母性的东西在。我相信,对于文森特,这是来自天上的慰藉的声音,这个天真、敏感、暴烈的自然的孩子需要这些温存的细语。

下午阳光依然灿烂的时候,我在阿尔小城四处游逛。看到了法兰西国家摄影学校,据说一年只招25个学生。也许这是我牵挂阿尔的另外一个理由。到了古罗马剧场的遗迹,侧逆光照射下,在古老的断垣后面,有一个黑头发的年轻女郎在拍DV。她一身黑衣,身材苗条,始终背对着我。走出剧场的遗迹的时候,无意中向上望了一眼。发现树上地栖满了乌鸦。这也是梵高很多作品里时常出现的意象。喊一声,晃一晃树,它们纷纷离开,把天空剪出黑压压的一片。

我黄昏的时候到达那座吊桥LangloisBridge。傍晚的光线在这个时候显示了它越来越迷人的色调。吊桥是按照梵高画作仿制的,两截桥身就再也不会放下来了。小河的对岸有一栋房子,一切都是画中的原样。梵高那幅著名的画(Langlois Bridge at Arles with women washing)的复制品就在吊桥的旁边。一辆雷诺在河对岸房子前面停下。过了一会儿又开走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和画里的不一样。夕阳给这座朴素的木头吊桥涂上了一层金色,又慢慢地变成红色。一个世纪前,就是这座桥让梵高想起了有着类似景色的荷兰乡村。木桥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Howyou Suffered from your sanity,How you try to set Them free”,而我在这座桥边想起了海子的诗句,他的《阿尔的太阳》——到南方去/到南方去/你的血液里没有情人和春天/没有月亮/面包甚至都不够/朋友更少/只有一群苦痛的孩子,吞噬着一切/瘦哥哥梵高,梵高啊。

海子,写下了如此传神的阿尔。他没有到过阿尔,他不需要来阿尔——因为从本质上来说,他和梵高一样,是用内心来看这个世界的人,他们像同一个人的两个变体,是被同一个世界戕害的孪生兄弟。

在这么温暖的、包容一切的夕阳底下,有另外一个角度观看流经Langlois Bridge下面的运河,那是透过河边的树丛。小小的运河流到这里有一个完美的弯道,当年的梵高一定也曾注意到这一点。河水在缓缓的流,但是一秒钟也不停息。此时此刻,吊桥、房子、河流、树木、天边的云彩,一切都在一片火一样的余晖当中,“红头发的哥哥,喝完苦艾酒,你就开始点这把火吧,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