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失火的侗寨
作者:贾冬婷(文 / 贾冬婷)
( 被大火烧坏的百艳楼,村民在清理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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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因之火
从盘山公路上眺望,11月6日半夜的那场大火让林略成为分明的两半:一半是侗族寨子标志性的黑色重檐,另一半则是混沌的红色,那是泥土混合着木楼燃尽后的红砖屋基。
火灾起因仍是这几天话题的中心。最“官方”的说法是电线短路,但马上遭到郑重反驳:“勘察现场火是从一楼起的。一楼是家畜杂物间,怎么会有电器和电线?”第二种说法是“烧酒”,支持者最多。“我那天白天遇到第一幢起火房子的户主韦元望,他刚喝了酒回来,醉醺醺的。他说明天还要去牙寨,是去刚生了小孩的外甥女家喝‘三朝酒’,要提前烧点酒带过去。估计是他烧酒后睡着了,有火星溅出来,引燃了外面的炭渣木头渣。”“如果是烧酒,为什么第二天没有找到锅底残余酒精,也没闻到酒味呢?”
仍有几个人表示怀疑,他们神神秘秘地对本刊记者抛出惊人说法:“是有人故意放火!”“起火后我发现得早,当时刚烧了两三栋房子,看到一个人跑到了第一栋起火房子的上方好几排,见火向上蹿,又慌慌张张往下跑。这不是很奇怪吗?他怎么反应这么快?我仔细一看,是韦元望的侄子!你不知道,他是个疯子。那栋房子是他爸和他叔韦元望两兄弟的共同财产,他爸去世后,那部分没人住了,他整天问他叔要钱,说把那几间卖给他叔,一开始要1万多元,韦元望不要,后来他说8000元,他叔还是不要。他就整天喝得东倒西歪,喝了酒就在韦元望屋外骂骂咧咧,神经已经不正常了。那天临睡前也有人听到骂声。而且火灾后他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电线起火的可能性10%,烧酒70%,人为纵火20%。”圈子中心一个人定论似地说。
那是个让人烦躁的初冬夜。已经几个月没下一滴雨了,闷热的空气中没有水分,也没有风。吴若义印象中,上一场雨还是立秋时的事。为了打发时间,他和寨子里几个习惯晚睡的年轻人吃完饭聚在他家一楼打牌。他们大多是9月为了帮家里秋收回来的,谷子收完后,正准备再各自出去打工。一直到夜里1点左右牌局才散了。而这一天白天,寨子里第二大房族欧姓刚刚办过一场丧事,全族人去喝酒,睡得比往日更沉些。
( 林略半个寨子被大火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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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若义迷迷糊糊刚睡下半个多小时,两点刚过,突然觉得外面天空好像又亮了,窗子一片黄。几乎与此同时,他听到一个老太太的呼喊:“着火了!”
第一幢起火的房子里只有70多岁的韦元望和他4岁的孙女在家,一老一小睡得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逃生。韦元望平时给人治疗跌打损伤,而且是寨子里为数不多的能看风水的人,但这次他自己也没逃过灾难的重击。像这个寨子里大部分人家一样,韦家的年轻人——韦元望的儿子媳妇出门打工了,尽管父亲、女儿葬身火海,他们也一直没敢回到寨子里,怕被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村民们报复。
( 火灾后老人们每天下午围坐在一起,边烤火边商量重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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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无风,火直往上蹿。但40多度的坡度形成了一条天然火线,大火从源头迅疾上行,第二幢第三幢第四幢被烧着只是瞬间的事。25岁的韦发金正在与火源相邻的那幢房子里,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他倒在自家门口。出事前还和他在一起打牌的吴若义推算,他打牌回来也刚睡下,还警醒,发现火起已从三楼冲出屋子,但被落下的木头砸中倒下。他家还有70多岁的奶奶,睡在二楼,得以逃生。第三幢房子里是吴姓老两口,老头踢开门,火已经烧着了胳膊,他情急之下从三楼跳下,才捡回一条命,现在还在县医院里救治。老太太不敢跳,没逃出来。多米诺骨牌般倒下的第四幢房子里住着老人韦学奇,也是这次火灾中的第五个死者。按起火时间推算,他应该是可以逃出来的,但他独居且耳聋,没有听到门外的呼喊。
和韦发金一桌玩牌的欧田伟就住在这条火线上的第十几排。等他跑下楼,下面的两三栋房子已经烧着了,他和附近几个邻居刚往下跑了一段去扑救,但火势太快,一分钟的工夫已经又烧了三四排。他急忙又折回来帮家人逃生,一家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整幢房子淹没在火海中。“3头牛、5只羊、2头猪来不及放出来,还有新买的一台电脑,一辆摩托车……都烧毁了。”他父亲欧用佳是村里的医生,开的卫生所就在火源的正上方几米远,几分钟内就烧着了。如今他们一家挤在亲戚家,这次火灾损失粗粗一算也要20多万元。
( 年逾70的张泽民曾是寨子里的“寨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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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条火线上的燃烧在向上吞噬了十几排房子后遇到公路,于是从最上方开始折转向东,然后向下蔓延,因为这是自上而下,速度慢了下来,但也把一线的房子烧成了灰烬。一次次折返后,2点开始的大火把连绵的200多幢木楼吞没,一直烧到早晨6点才熄灭。
吴若义家在第一幢起火房子的西侧,但隔着一片水池和坟地。正是这片浓密木楼里难得的空隙救了这一片200多幢房子。火起后没多久,在近距离的高温烘烤中,他家的屋檐也已经自燃了。吴若义发现屋下水塘里的水已经沸腾,没法用了。他忙和20多人爬上屋顶敲掉瓦片和木板,防止火势蔓延。他家旁边就是寨子里最高的建筑物——20多米高的鼓楼,最上端的瓦片已经起火掉落,消防水管的水压上不去。他只能豁出去向上爬,一手拿水管,一手扶梁柱,脚下还有水在打滑。爬到顶端,浇灭最上端的火苗,打掉一半燃烧瓦片,鼓楼终于停止燃烧。“如果这座鼓楼塌了,另一半寨子也全完了。”
( 老木匠韦定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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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楼会议”与传统复归
就在大火前几天,被烧去一半的寨中心这幢鼓楼——“百艳楼”顶端突然塌下一块,会掐算的寨老们觉得是不祥之兆,但又不知要发生什么。“后来才知道是火灾。楼顶倒塌的方向正是后来烧掉的那半边。”
( 村民们在重建花鼓楼。侗族习俗只有建好村里的鼓楼才可以起各家的房子 )
就在这座烧毁一半的大鼓楼里,火塘又在中央点起来。火灾后的每天下午都有20多位老人围坐在一起,边烤火边开会。声音和烟雾飘散至九重檐,又从屋檐缝隙中传到寨子四方。
这是侗寨久违的“鼓楼会议”,由寨子里各房族最有威望的族长和自然领袖——寨老们主持。“寨老”之一张泽民对本刊记者介绍,寨老会议原是侗族村寨的最高权力机构,由他们来决定全寨事务,如调解纠纷、村寨间集体做客、芦笙赛、对歌、架桥修路、建鼓楼及维护村寨安全等。会议一般都在村寨精神中心鼓楼内进行。这些年寨子里有了村委会,鼓楼内的聚会渐渐成了老人们单纯的休息聊天了。
但这一次火灾让村委会失掉了在寨子百姓心中的信任。当火焰蔓延过第一道火线时,欧旭从刚建好的新房冲到老屋前的消防水龙头前,打开了水龙头,没有水。他以为拧错了方向,再拧,还是没水。他绝望地跺着脚,眼睁睁地看着20多米高的烈焰将房子卷了进去。欧旭对本刊说,那晚他连试了8个消防机,只有一个有油,响了一下,还没水。即使偶尔有,水管粗细也不合适,同时水压也上不去。还有3个新建的消防水池,最大的500平方米,但还没来得及通过验收,池里没水。有水的两个小水池边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提水,只是杯水车薪,很快就空了。
“建这么多消防设施都用不起来,是做样子还是防火的?”邻寨干冲2007年大火后,三江县就向上级财政申请了5亿元侗寨防火改造经费,计划3年完成,每年拨1.5亿元,这笔钱到独侗乡再到林略村,变成了若干消防管道和3个水池。不仅有防火机械,还有人。寨子里专设了3个防火员,每人每月300块钱工资。按职责他们应该每天夜里巡逻,甚至被希望恢复几十年前的喊寨传统:“防火安全,小心火烛!”欧旭说,他们拿了钱却没见做什么事,除了每天早晚开一下水龙头。有人叫嚷着要敲死他们几个,他们吓得不敢露面。
现有的行政权威被质疑,大家转而寻找传统的精神力量——寨老和鼓楼会议。张泽民说,会议第一天就通过了一个49人的重建小组名单,大多由老人协会成员组成。“传统意义上的寨老已经名存实亡了,但或许这次我们仍能发挥些作用。”
年逾70岁的张泽民曾是寨子里的绝对权威。他算是开启侗寨新世界的第一人,1956年“土改”后始任村支书,“文革”十年的停滞期过后,又续任至1994年60岁退休。村民们说,他做事公道,尽职尽责,才一再连任。
“他并没什么背景。若说有什么特别,就是会掐算。他那一代只有6个人学成了。”张泽民的大儿子张道元对本刊说,这可是侗寨一个隐秘的本事。因为显性的社会身份,他并不以此示人,但村民们有大事小事都会找他。“直到现在,侗族无论做什么事都要问,结婚、盖房子、生孩子、起名字……统治我们的简直就是黄道。”回报只是一只鸡或者一根猪尾巴,但这使他有了某种秘而不宣的影响力。
张泽民小时候在鼓楼坪听寨老“讲款”,“六面阴规”、“六面阳规”,被这些寨子里订立的规矩所震慑,年老后仍记得那些“款词”,还凭记忆把它记在笔记本上。“款词”是由于侗族自古以来没有自己的文字,为了便于记忆,便将民间的约法变成一首首诗歌来讲诵,规范族人的行为。若是违反,处罚也非常严厉。比如,偷一株禾苗罚24块钱,进屋偷东西罚款52块钱,偷一头牛则要被活埋。张泽民在笔记本中标明这是“封建社会,旧制度下的‘款’”,但他并没有完全抛弃旧世界的一切。他当村支书时,总是去鼓楼听取寨老们的意见。“每个生产队都会选出几个寨老,日常事务就交给他们,不用村委会管了。而且那时上面也有下派的干部,柳州市的、三江县的、独侗乡的……现在的组织体系就没那么健全,也不再征求寨老们的意见。”
敬老仍是侗族的社会传统。在家中火塘边围坐时,父母坐在上方正面,儿孙们围坐左右侧,媳妇或女儿在下方添柴加火。而鼓楼里的大火塘也有座次,老人们在内圈,年轻人在外圈。但最近20年侗寨里的社会关系有了深远的变革,90%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寨里子只剩下老人和小孩,社会维系力量变得脆弱。“每家的收入就系在一块地、一头牛身上。地里的粮食只够自己吃的,剩下的地种些红薯,因为偏远也卖不出去,只能喂猪。有的人家承包了山上的林地,树也被砍得差不多了,收入主要是退耕还林的补贴和种茶叶的钱,一年也就一两千块钱。我们外出打工一个月大概挣1000块钱,几乎是唯一出路。”年轻的欧田伟认为,这种“空巢”现象也是这次半夜火灾的深层原因之一。
火灾的另一层原因是乱砍滥伐。在张泽民印象中,砍树最凶的是上世纪70年代“文革”期间。欧旭的父亲曾是林场场长,他对本刊说,80年代初刚承包时还有270亩树林,后来的砍伐中,20年以上的树木几乎被消灭,现在则基本上成荒山了。90年代末期,森林有所恢复,但时间太短。砍树对水土流失的影响是深远的,张泽民记得,原来从林略到岜团还有条河,能通船,现在变成小溪了。欧旭说,原先收了二季稻后泡冬水田的做法,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消失。由于侗寨大都在半山腰上,近几年一到枯水期多次出现饮水困难。喝水都困难,拿什么救火?
大火让全寨男女老少重聚,寨老们重新开始发挥对家庭和房族的影响力。张泽民说,几天的鼓楼会议确定了几点:村寨改造,包括消防设施和防火线建设;限制林木砍伐;商定“起鼓楼”仪式的时间,作为全寨重建的起点。
一座侗寨的重建
仿佛是某种隐秘的关联,侗语里“林略”意为“用火烧”。当然,这个起源故事是个美丽的传说:这里原是片沿河的茂盛森林,鸡鸭鹅们都喜欢来河边喝水,附近的欧姓一族发现这儿的风水好,就放了一把火烧出片空地,搬来这里。之后又团结了其他八姓,繁衍至今成了4000余人的侗族大寨。
“林略大约有500年历史了。”张泽民是根据那片把大火与西侧寨子隔开的欧姓坟墓推算的,“有文字记载的墓碑最早是乾隆年间的,距今300多年了。还有些更老的无字坟,据坟的树木按比例计算,最老的坟墓应该有500年了。”而欧姓是最早来此地的房族,林略自此起源。
在一代又一代的口口相传中,林略的上一次大火还是在80年前。当时土匪横行,一把火烧了寨子,现存的房子大都建于那场火之后。此后虽偶尔有小火灾,但都能及时扑灭,没酿成过大祸,直到这一次。
“你们就生活在炭火盆上啊。”前任村支书欧天永对本刊说,这是一个日本游客来到林略后的感叹。火灾是木建筑共同的隐患,而日本人则指出侗寨另外的问题:楼密,坡陡,无水。火灾印证了他的担忧,别说防火线,就连最基本的救援通道都留不出,一人宽的路只够人向外逃生了。
作为典型的侗族村寨,林略依山傍水而建,由于平地少,这些干栏木楼鳞次栉比,人口扩张后更是越建越密。耕地则分布在寨子周围。从上向下俯瞰确是一幅美景:错落的梯田中央,一片重重叠叠的黑色屋檐。但穿行其中,发现相邻的房子间只容一人擦身而过,而若干排之间所谓的“路”大多不到1米宽。两座鼓楼明明相隔很近,但在里面走却总也找不到,因为缝隙中看不到另一座楼的影子。
“林略重建最重要的就是防火线。”任三江县旅游局局长的张道元是这次火灾后被派回家乡帮助重建的。张道元说,防火线规定12米到15米,他们希望能留足20米。寨子里已经有细细的红绳标记出,那是刚划出的防火线位置,两纵两横。什么也不能阻挡这几条通道的开辟,为此,一些红线内的房屋要拆迁,甚至包括那座被烧毁一半的鼓楼,也要移走几米远。
还要再建怕火的木楼吗?传统风貌是张道元竭力维护的。他刚刚从火灾重建后的邻村干冲回来,那里半数的重建房屋都选择了砖瓦房,“那是个失败”。
重建侗寨首先要建鼓楼,至少要先举行“起鼓楼”仪式,其他房子才能建。张道元说,这皆因鼓楼是侗寨的精神象征,也是祭祀、议事、歌舞、迎宾、断案等的主要场所。林略原有鼓楼5座,这次火灾中烧毁3座,余下 “风雨楼”和“百艳楼”2座。62岁的老木匠韦定锦对本刊说,各种类型的鼓楼不管其高矮、大小,总遵循一些共同的规律:外形源于附近山上的杉树造型;平面均为偶数,多为六边形、八边形、十二边形。里面均为奇数重檐,有7层、9层,甚至11层。鼓楼就是一个侗族小社会:中央火塘代表太阳图腾;4根支撑柱代表四季;层数代表“阴”,所以为奇数;角代表“阳”,为偶数,向寨子的四面八方辐射。传统的鼓楼里确实高悬着一面大鼓,在“文革”中被毁。如果寨子除了大事,比如有人进犯,就鸣鼓示众,整个寨子会马上聚集起来。
韦定锦说,林略最老的鼓楼是“风雨楼”,是座风水楼,为一个寨子驱邪避恶所建,因此多建在寨的边缘,平日关着神魔鬼怪,不是日常聚会的地方。这次被烧坏的“百艳楼”建在寨子中心位置,意为人丁兴旺,也是村民经常聚会议事的地方。随着寨子的扩大,一个聚会处不够,便又增建了3个。
大家并不担心鼓楼的重建,这是靠全寨包括外寨人齐心协力募捐的。捐建鼓楼是积功德,并不在乎捐多少,一块钱几毛钱都会被刻在功德碑上。“也可以捐木头,尤其是在中央支撑的4根大柱子,有几人合抱那么粗,20多个人才能竖起来,这样的一根大柱子现在要上万元了。”韦定锦说。
因为寨子内没有河,林略并没有一般侗寨里的风雨桥,但大火后几个会掐算的寨老一商议,林略风水上还缺座桥避邪,没水也要建座旱桥。
韦定锦做木匠的这30年,也是侗寨扩张最快的30年。大大小小的干栏木楼他已经建了200多座,家乡林略就是50多座。由于对木楼建造的需求,林略800多户、4000多人里有100多个木匠,平均8户就有一个。韦定锦说,鲁班在侗族的地位很高,甚至连寨子里的庙神都比不上,因此没房子住,鲁班只给他一棵大树的庇护下一片空地,设个香炉供人祭拜。
寨子里手艺最好的木匠们最近都忙着在县城建斗牛场,40米直径的场地,四周看台可容纳几千人,形似古罗马斗兽场。最特别的是,四周顶部由木结构围合,如木质“鸟巢”。韦定锦很为他的这一设计自豪,他根本没有见过什么外国角斗场,甚至“鸟巢”的照片都没见过,只是根据别人描述“鸟巢”的样子设计出的。他说,也没什么难的,就是一个圆形的侗族木楼架构。明年初这里完工后,他就要率领木匠们投入到大规模的侗寨重建中了。传统的干栏木楼以圆杉木为架,木板作壁,一般建3层,一层是农具家畜,二楼设火堂厅廊,三楼是卧室。尽管被烧怕了,寨子里的人大多还是倾向于建木楼,因为木楼和砖楼造价差不多,而且住起来更舒服,维护好了能住几百年。
在张泽民的大儿子、如今的三江县旅游局长张道元眼里,侗寨林略的重建不仅是物质的。火灾后,他对打电话关心此事的50多个朋友说,“林略一动,整条河就要动”。他说,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维系。林略是连接几个侗族寨子的一条河的源头,类似某种“自然首领”。在古代,这里是侗族行政组织中的“中款”所在地。直到现在,林略组织聚会,附近3省9村的人还会聚集而来。这里又是广西、贵州、湖南三省交界处,离三省坡只有半小时,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张道元说,林略寨子原有一圈围墙。也曾以村头大树为中心,在四周半径1里处插上竹签,土匪进不来。林略传统的“自然首领”地位已经藏在历史深处了。在张道元看来,这个有楼、有自然环境,还有精神根基的侗寨,是一处潜力巨大的旅游资源。“林略开发最大的问题是交通,位于大山深处的林略离三江县城车程2个小时,而三江距离最近的城市柳州或者桂林还要4个小时。”张道元担心,在旅游等外力到来前,为自家的重建,被烧毁的林略将迎来新一轮的外出打工潮。未来侗寨社会传统的维系或许将更为脆弱。
大火后第9天,农历十月二十九是个黄道吉日,也是侗寨林略重起鼓楼的日子。仪式在烧毁的“花鼓楼”原址上举行。正午12时正是时辰,寨老们在中间,四五十人聚在周围,看木匠们用几根柱子搭建鼓楼模型。这几个木匠都是挑选出自家中父母双全、人丁兴旺的。主持者在中央念念有词,将一只鸡的鸡冠剪破,血滴在木匠工具上;又杀了一头猪,滴血在木头上。鞭炮挑上梁,仪式在噼里啪啦中结束了。这也象征着侗寨重建的开始。■ 侗族侗寨侗族鼓楼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