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人的时差

（文 / 袁越）

时差反应的英文叫做Jet Lag，意为“因乘坐喷气飞机造成的延误”。从这个名字可以看出，在喷气飞机出现之前，人类从不需要倒时差。

人之所以对时差有反应，说明人体内存在两个时钟：一个是太阳钟，以光线的强弱变化为基准；另一个是生物钟，按照人体的内部节律进行调整，和外界刺激无关。正常情况下，这两个钟的节律基本一致，所以人才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如果人乘坐喷气飞机向东西方向飞行，在很短时间里跨越几个时区，这两个钟就不一致了。于是，原本按照生物钟的指示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头顶却是艳阳高照，太阳钟命令你起床干活，两种矛盾的信息同时出现在体内，就会导致各个器官不知所措，出现诸如疲倦、焦虑、易怒、头晕甚至便秘等症状。

那么，人体内为什么会有两个时钟呢？这个问题目前尚无明确答案。有人认为，这是为了让居住在日照时间变化巨大的高纬度地带，或者因为某种原因需要长期待在洞穴里的人能和大自然的周期保持同步。

事实上，科学家正是用“洞穴法”来研究人体生物钟。具体说，就是让志愿者在恒温的封闭房间里住上几星期，不给他任何外部信息，甚至连送食物的时间和屋外的噪音都必须完全随机。科学家用这个方法测出人类的生物钟平均为24小时零11分钟，没人知道为什么会多出这一点。

生物钟是可以按照太阳钟来调整的，但是，由于原始人根本没有必要调整生物钟，没有必要进化出一套很好的调整生物钟的机制，所以现代人在倒时差的时候才会如此难受。

经常出国的人都知道，倒时差的能力因人而异，有的人只需要一天就能倒过来，有的人甚至一个星期都不能完全适应新环境。有趣的是，倒时差的难易不但和时差的大小有关，还和时差的方向有关。同样是长途飞行，飞美国和飞欧洲的结果是很不一样的。大多数旅行者都会同意，向东飞（飞美国）倒时差更难些。

关于这个问题，美国军方曾经在1983年做过一个测验。他们统计了派驻德国的美军士兵倒时差所需要的时间，结果发现，从美国本土向东飞到德国的士兵平均需要8天才能完全适应当地的时间，而从德国向西飞回美国本土的士兵平均只需要3天时间就能把时差倒过来。

不过，聪明人肯定一眼就能看出这个试验存在的问题。对美国士兵们来说，飞德国是出差，飞美国是回家，两者对他们的心理暗示作用是很不一样的，很可能造成了两者在倒时差方面有如此巨大的差别。于是，美国波士顿的3名科学家决定用更加严格的方法检验一下这个假说是否可靠。他们找出19支美国职棒大联盟球队，根据东西海岸分成两组，统计他们在3年内和对方交手的胜率和得失分率。结果发现，如果一支球队刚刚从西海岸飞到东海岸参加比赛，那么该队平均每场多失1.24分，但是，如果一支球队刚刚从东海岸飞到西海岸参加比赛，则该队的平均失分没有变化。试验者认为，美国的东西海岸在各方面都非常相似，两者的差别只能用倒时差的效应来解释。

为什么会这样呢？该实验的组织者、美国马萨诸塞大学医学院的威廉·施瓦兹（William Schwartz）教授解释说，因为人体的生物钟通常要比24小时多一点，也就是说，如果让一个人每天晚睡一点，要比让他每天早睡一点更加容易。从旅行的角度，向东飞等于强迫旅行者早睡，一般人很难睡着，但向西飞等于强迫旅行者晚睡，很多人在日常生活中都有类似经验，所以比较容易适应。

时差倒不过来怎么办？有的人会想到用安眠药，但是，市面上出售的很多安眠药都有副作用，服用不慎还会成瘾，因此制药厂正在积极开发更加安全的倒时差药。去年5月，一个阿根廷的研究小组用仓鼠做实验，发现服用少量伟哥有助于加快倒时差的速度。研究者认为，伟哥能够提高仓鼠体内一种名为cGMP的小分子的含量，这种分子被认为可以帮助哺乳动物调整生物钟。

如果说这个实验有点开玩笑的意思，美国波士顿一家医院的科研人员刚刚在今年12月出版的《柳叶刀》杂志发表了一篇论文，证明一种名为Tasimelteon的新药可以帮助受试者更好地倒时差，而且没有副作用。但是，这个试验是由研发该药的厂家资助的，还需要有更多的独立机构加以检验才会令人信服。

此前，旅行者可以吃什么药呢？很多人不约而同选择了褪黑素（Melatonin），因为这种药较为安全，在美国一直被作为保健药出售，无须医生处方。但是，褪黑素的药效一直存在争议，没有定论。2005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MIT）的科学家曾经对国际上已经发表的17篇专业论文进行了综合统计研究，结果发现褪黑素确实有效。

褪黑素是一种人体自身就有的催眠激素，无法申请专利，因此没有制药厂会在它身上下功夫。从目前的研究结果看，在没有更合适的选择之前，如果你实在忍受不了倒时差的痛苦，那就在睡觉前服用一点褪黑素吧。■ 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