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代言人

( 塞利娜·库斯托是法国海洋探险家族库斯托家族血脉中唯一留存的女性 )

塞利娜·库斯托（Céline Cousteau）的皮肤不算好，因为长时间航海与潜水，脸上带着风吹日晒的光泽，散布着一些小斑点和细纹。然而她的脸孔极细致，骨骼小巧，双眼的颜色就像海水，这传自她的父亲，还有一头蓬松的齐肩栗子色长发，跟她的母亲很相像。她身形玲珑、精神愉快，活像一只瞪羚。她特意强调，她的性格还是跟祖父如出一辙：“我们都是双子座，非常活泼好动。我从来没见过祖父坐着，他总是站在那儿、来回溜达或者跳进海里。我是所有孩子中最顽皮的一个，妈妈带我和哥哥去参加家庭聚会，放个枕头在浴缸里哥哥就能睡着，我却东跑西颠钻进人缝，跟人大声聊天，叽里呱啦。”说到这儿，她好像又变回那个小皮姑娘，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塞利娜·库斯托是“国际海洋未来保护组织”的代言人、探险家、电影工作者、摄影师、环保分子、瑞士化妆品La Prairie的新晋代言人……她也是法国海洋探险家族库斯托家族血脉中唯一留存的女性。家族的使命由雅克·库斯托（Jacques Cousteau）开启，他的外号包括“地球船长”、“深海之王”和“20世纪最知名的法国人”。塞利娜·库斯托是他的孙女。

在塞利娜·库斯托的描述中，祖父的形象非常模糊，她几乎在美国长大，并不跟祖父一家住在一起，只在圣诞节时团聚，“祖父非常慈祥，总是静静听我讲话”，如此而已。但在20世纪60～80年代的西方世界，雅克·库斯托有一副家喻户晓的形象:叼一只大烟斗，戴着他那顶红色小圆帽，有一个憔悴的侧影。他的名号也非常之多:航海家、探险家、发明家、畅销书作者、热门电影和电视节目制作人及永恒的主角……所获荣誉更是不计其数，包括联合国国际环境奖、法国荣誉军团勋章、美国自由勋章、美国国家科学院奖、美国国家地理学会终身成就奖、戛纳和奥斯卡最佳影片奖及40多个艾美奖提名。这也是雅克最受质疑的地方，不过自学成材，喜欢游泳，会潜水，哪一个领域的专家都不是，凭什么得这么多奖？不论吹毛求疵的栅栏围上多少层，都不能诋毁他那像旗云一样飘荡的一项成就:发明了携带方便的水肺潜水设备。在这之前，人类与海底世界的联系仅仅是潜水钟和深憋一口气，在这之后，就像雅克形容的那样，人类“可以在水里飞”。

最开始他的确想当飞行员来着，1933年21岁的雅克已经被飞行学校录取，就在马上要考取飞行证书的前一星期，他开车摔断了胳膊，医生打算锯掉那只断臂，他请求保留下来并决意用游泳帮助恢复。飞行证书是考不成了，他却发现了命运与海洋的联系。17年后，在畅销书《寂静世界》里他写道:“青苔覆盖着礁石，仿若丝绸的棕色海藻丛林和不知名的鱼类就在这水晶般的水中游动。有时候明白命运的转变是很幸运的，打点人生，去芜存精，一头扎进这永恒的轮回。我明白这一点就是在那个夏天，我在海中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1943年，雅克与同伴带着自制的“肺”在法国地中海海域开始了第一次深海潜水。那是由可调节真空罐装着的两罐氧气，外带一个封闭面罩，配有一只话筒和口含软管。雅克首先跳下去，他下潜了60英尺，在海中翻转、跳跃、大笑，因为话筒的原因那笑声被扭曲得好像唐老鸭。这正是水肺潜水装备的雏形，时至今日也没有什么新的技术突破。此后几个月里雅克和同伴不断潜水达500多次，互相挑战创造新纪录，后来是一个叫大仲马的人赢了，210英尺，当时的世界纪录。由于在封闭面罩内呼吸，氮气逐渐聚集容易使潜水者中毒，那是种血压上升、心跳加速的感觉，像嗑药，同伴们中有的对此感到惊慌，唯独雅克，他享受这种幻觉，每当觉得有点醉醺醺，他会摘掉面具，与游过的小鱼分享一口氧气，他管这叫“深海狂喜”。这段逸闻像极了1988年吕克·贝松的电影《碧海蓝天》，不断痴狂地纵身跳入，比赛下潜的深度，在海底产生幻觉，看到美人鱼。电影中那个隐没于水中再也没上来的小伙子，恰好也叫雅克。

( 塞利娜·库斯托代言瑞士化妆品牌La Prairie海洋精华修护面霜 成分中含有活性海洋生化物，由爱尔兰海藻精华和红藻酵素精华组成，为避免破坏脆弱的海洋生态环境，La Prairie运用了“海洋培植”技术来获得活性海洋生化物，即在陆地上构建一个海水养殖环境，并配备最严密的先进科技来控制养殖步骤，避免污染。另外还含有纯净深海水、水解绿藻蛋白、深海欧芹及珊瑚草精华。La Prairie每售出一瓶海洋精华修护面霜，将捐赠其中的部分收益给“海洋未来保护组织”。 )

靠卖水肺潜水装备他赚了一大笔钱，这个新发明不仅使普通人也可以轻易潜水，还帮助法国政府在海港打捞过德国鱼雷，在非洲国家突尼斯打捞出2000多年前的罗马沉船。他又买了一艘扫雷舰，命名为“海神号”（Calypso），在全球航海、潜水、用尼龙绳拴住摄影机拍摄那从未被人类所熟知的水底世界。1950年他的第一部海底世界纪录片《寂静世界》获得戛纳电影节最佳纪录片奖，现在再看不过是一部稍显乏味的水下风光片，但却是缤纷的小鱼、水藻、珊瑚礁第一次出现在银幕上，获奖时雅克还有点不高兴:“我拍摄的不是纪录片，而是探险片。”

很快他发现供养“海神号”入不敷出，这是一艘长66英尺的神勇战舰，开起来如风驰电掣，每天得花8000美元。最初倚靠法国政府与大石油公司的资助，雅克发现了更有效持久的财务来源——将“海神号”打造成一艘自力更生的媒体明星，它正是一艘上演着人类现代探险传奇的“巡游演戏船”。甲板上除了站着“地球船长”雅克，还有世界上第一名女深海潜水员、他的妻子西蒙娜（Simone），稍显木讷的大儿子让-米歇尔·库斯托(Jean-Michel Cousteau)，活泼好动与父亲更加亲近的小儿子菲利普·库斯托（Philippe Cousteau）。这是一个完美的探险之家组合，他们频频向码头上欢呼送行的人群挥手，起航远征那未知的大洋和无尽的海底世界。“海神号”总带回叫人大吃一惊的故事:友善的食人族部落、生命起源于此的庞大珊瑚礁丛林、会发出声波的海豚……库斯托家族将探险与潜水经历变成了500多部纪录片、播放时间长达十几年的电视节目以及数本畅销书。那里面，“地球船长”雅克是永恒的主角，“海神号”则是最激动人心的符号，他们的名声并行增长，在热门科幻电视剧《Star Trek》中，那艘著名的宇宙渡船就以“海神号”命名，雅克则被《辛普森一家》小涮一把:巴特叼着一吸管躺浴缸里，说:“请叫我巴特·辛普斯托。”

( 塞利娜·库斯托代言瑞士化妆品牌La Prairie海洋精华修护面霜 成分中含有活性海洋生化物，由爱尔兰海藻精华和红藻酵素精华组成，为避免破坏脆弱的海洋生态环境，La Prairie运用了“海洋培植”技术来获得活性海洋生化物，即在陆地上构建一个海水养殖环境，并配备最严密的先进科技来控制养殖步骤，避免污染。另外还含有纯净深海水、水解绿藻蛋白、深海欧芹及珊瑚草精华。La Prairie每售出一瓶海洋精华修护面霜，将捐赠其中的部分收益给“海洋未来保护组织”。 )

一度船长比较狂妄，他为了证明人类可以在水下生存，建了3个科研队，在红海接受受压训练，并比赛哪个队伍在海底生存时间长。有一支5人队伍在海下35英尺处生存了1个月，住在特制的“海星房”中，里面配备窗户、空调、全天然鱼缸、厨具，以及充足供应的白兰地和香槟（可惜的是，因为水压香槟都没有泡）。雅克的论调遭到许多科学家的批评，也有做假的质疑，但他强调“那里是真的，就像家一样温暖”，依此拍摄的纪录片《没有阳光的世界》获得了1964年奥斯卡奖。

面对面见到海底神奇世界的同时，他也见到了人类的介入与破坏，20世纪60年代末期越来越多地谈论环保。1974年成立了全家参与其中的环保组织“库斯托基金会”（Cousteau Society），基金会第一次唤起了人类对海洋的保护意识，促成多国海洋保护协议的签署，并首次用通俗易懂的手法展示海洋科研成果。雅克也是核武器实验的反对者，传闻说法国总统戴高乐做出有关核武器的决策时，受到雅克激烈抨击。这也是他获得诸多荣誉的来源，他说:“请别叫我生态学家，我是人类学家。”他认为人类本身就是地球上最大的污染。

( 雅克·库斯托 )

家族命运的转折发生在1979年，深受雅克喜爱的小儿子菲利普在一次水上飞行事故中丧生，马上70岁的老船长不得不将掌舵的位置转给大儿子让-米歇尔。他长得一点都不像父亲，没有那种小巧简洁的轮廓，而是张圆脸，长满大胡子，总被晒得通红，好像个希腊人，他已经在美国拿到了建筑学学位，性格沉稳，做派更似美国人。后来有人形容这位继承人领导家族事业的风格:“他对海洋的热情，模仿胜过本能，他缺乏父亲那种澎湃的激情与诗意，他像是因为不得不服从命令而接手下来，他更像个商人。”他正是塞利娜·库斯托的父亲。

1988年，塞利娜还是纽约一家私立学校的高中生，有一个男朋友，还兼着一份职，《华盛顿邮报》上刊出了她的父亲和祖父在地中海的一次航海潜水，这是两人平生最后一次合作。雅克驾驶“海神号”驶在前面，让-米歇尔的“金牛宫”（Alcyone）跟在后面。父子二人通过卫星电话商讨潜水点，让-米歇尔始终快速而轻快地回答:“好的，听你的。”“你是船长，我是副手。”“你永远是老大。”……这种习惯成自然的服从只在两艘船开始比赛时才有所缓解，“金牛宫”加大马力超了过去，让-米歇尔兴奋地大喊:“‘海神号’，使出点威风瞧瞧！”他们在一个小岛上汇合，让-米歇尔的所有建议统统被雅克否决，他要拍摄一只海龟，可是为什么不早点准备好摄影机？他想要在这里潜水，这里有什么呢？难道你忘记了我们为什么来到这儿？看上去，不论儿子做什么事情，在老船长眼里都不大对。此时让-米歇尔已经全权掌管“库斯托基金会”，但父亲仍旧在。傍晚时分，全家在“海神号”上集合，让-米歇尔的妻子、有一头栗色长发的柔顺女性阿内-马里（Anne-Marie）站在船艄，她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地平线，海风仍在吼叫，举起大浪，满月初升，她哭了起来。这位酷爱探险的女摄影师感到平衡家庭与事业的压力，她说:“你不能既拯救世界又要顾全家庭。一切都将停滞或者衰落。那就将发生在明天。”一会儿家庭晚宴开始了，船上飘荡起法国歌手伊迪丝的歌声:“快点抱住我，紧紧抱住我……”老船长的妻子西蒙妮在一旁发出了一声长叹。

1990年，西蒙妮去世。1992年，雅克发起诉讼，禁止儿子让-米歇尔使用“库斯托家族”字样，“库斯托基金会”交由他的第二任妻子掌管。随后让-米歇尔成立了环保组织“海洋未来保护组织”。1997年，87岁的雅克去世。

作为让-米歇尔的这一支，塞利娜·库斯托2004年才出任“海洋未来保护组织”的代言人和国际协调员。她的职责非常模糊，出任欧洲发展环境保护项目大使，在集会上就环保问题发言，又要潜入水中充当纪录片解说员，或者后勤员。这一次她被父亲派出担任化妆品La Prairie全新“海洋精华修护面霜”的代言人。此前这个瑞士品牌从没使用过任何一个产品代言人，当总裁琳内·弗洛里奥（Lynne Florio）在开曼群岛偶遇让-米歇尔后，他们发现了一些共同之处:海洋元素是La Prairie新产品的卖点，让-米歇尔则相信海洋保护与商业并行不悖。他的确与父亲共享环保理念，但是老头并不能赞赏要将理想化的环保组织商业化，他坚信“不存在天生野蛮人，那些文明社会的道具诸如酒、快餐，才是‘野蛮’”。让-米歇尔大概永远也理解不了这吊诡的逻辑，但在打破自然与社会禁忌不再被奉为先驱，环保事业已走出纯粹的理想国变得复杂又普遍的当下，他那一套也许更行得通。

说话手舞足蹈的塞利娜·库斯托更多继承了祖父的长相，继承了老船长感性又富有诗意的性情。她不愿讲什么口号，更爱分享颇具趣味的小事，诸如童年听过的惊悚的故事：“妈妈在亚马孙探险时受到当地原住民的‘款待’，一盘水果，剥开果肉，吃里面肥硕的肉虫”；以及哥哥的小发明，“在和我拍摄纪录片《鲨鱼:魔鬼的记忆》时，哥哥设计了一艘外表看起来并且游起来都很像鲨鱼的潜水艇，这让鲨鱼极度困惑，它们可不像电影《Jaws》里演的是凶残狡诈的杀手，它们又蠢又可爱”；还有海底的母爱场景，“有一次我自由潜水到大约30尺深的地方，看到一头母鲸正和她的幼鲸贴在一起，幼鲸比成年鲸更频繁地需要到水面上来呼吸氧气，母鲸温柔而巧妙地帮助她的幼鲸，那可真的是非常美妙的画面”。她身上没有一点点家族纷争的阴影，她用雀跃而怀恋的口气回忆了第一次潜水，那年她9岁，被祖父带领，老船长扔过来一套装备，说:“这是你的氧气瓶，这是你的潜水面罩，用嘴呼吸。”就这样讲了5分钟，她就跳下水，既没有害怕也不感到惊喜，因为她眼前有太多美丽的小鱼和五彩珊瑚，只顾瞪着眼睛看了。她说:“我从来没觉得那是件特别的事，轮到了我而已，因为当我在这个家族出世时，我就自然地坚信我生来就有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