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话儿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鲁花儿)

“One night in Beijing”的时候,流行歌加一段京戏就有了京味,现在什么也比不过“儿”。最近有个叫张伯宏的小孩唱了首流行歌《北京土著》:“一个板儿农骑着板儿车拉着板儿砖上班儿,豆腐脑儿一块钱一碗儿。”听着真叫爽。网上还给配了个Flash,一位穿“北京2008”T恤衫的圆脸爷们儿溜八哥,遇上乡里乡亲问:你好。八哥答:你好。老外说:How are you。八哥也是How are you。不过最好听的还都不是“儿”那段,而是开头好像京戏一亮嗓的两句:切一片西瓜四五两,真正的薄皮脆沙瓤……没“儿”,却特北京。

前几天看小说《侠隐》。“他出了干面胡同西口,沿着哈德门大街上的电车轨道向北走。没一会儿就到了东四南大街……刚过六条就止步回头……顺着轨道拐上了北新桥西大街。想了想,改天再去雍和宫吧。”活像一本北京地图。据说,老北京就是这书最大的特点。再往后看就有点不对劲了:“大院墙头儿上爬出来的蓝蓝白白的喇叭花儿,一阵阵的蝉鸣,胡同口儿上等客人的那些洋车,板凳儿上抽着烟袋锅儿晒太阳的老头儿,路边儿的果子摊儿……”

要说唱歌的“儿”得还算靠谱,写字的这不瞎“儿”吗?

王朔不怎么用“儿”,可要朗读出来肯定是京腔,“儿”自个就出来了,不过北京话版金刚经又“儿”个没完——瓢亮子儿翻面儿是法海满盘左轮七窍;和尚欠我一顿聊天儿。另一北京作家石康,他不大“儿”,但也京味十足,通篇懒不塌塌的,北京老爷们儿说话那种让人想踹他两脚的调调儿。

刚到北京时,接受过“儿”化教育。有一回讲述从昌平抵京的遭遇,我说:“一到德胜门儿我就被涌涌儿的人挤下了车门儿。”北京同学大怒,教导说:小门可以叫门儿,大门不能叫门儿。我就不明白了,多么大的门算大门,西直门儿不行,故宫的门儿行不行?其实是抬杠,意思我明白了,不随便“儿”是为了尊重。可到底怎么“儿”我始终无法正确掌握。有一阵子为了伪装成北京人,我写东西也乱“儿”一气,正赶上拿马尔克斯的《Living to Tell the Tala》翻译着玩,我有如下译作:

那事儿发生在周一。等到下周二,我和我这辈子最铁的哥儿们某某某在打噶噶儿的时候见着这么一场面:当时人们都在打盹儿,我俩突然被窗外的声响儿吸引过去。街面儿上,一女人穿丧服慢腾腾走过,旁边儿跟一十二三的小姑娘儿,捧一包在报纸里的败了花儿。她们都擎着黑伞以躲避灼人的阳光,可对同样灼人的街边儿恬不知耻的观客眼神儿,她们毫不在意。这是那个贼的妈妈和小妹,她们要为那个可怜的墓碑献花儿。

你这下明白了为什么马尔克斯拒绝授权中国人翻译他的书了吧。 北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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