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戏剧的狂欢季节

作者:马戎戎

(文 / 马戎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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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4点,坐电梯上6楼,走进黑匣子一样的D6空间;晚上19:30,坐电梯时要看清楚,是在3楼停,还是6楼停,或者,你根本就不该坐电梯,应该向右拐,走进那间大厅——因为有好几场戏在等着你。在9月11日到9月24日的这两周里,上海的戏剧爱好者们每一天都要在安福路话剧艺术中心的那座楼上重复这样的动作,同一幢楼里,不同的悲欢离合在同时上演,选择,成为一件困难的事。

“2006亚洲当代戏剧季”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戏剧狂欢”:2周,7个国家,13台剧目,40场演出,100多名艺术家。每一台剧目都有特色,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快乐。”

一整条安福路上,一张张七彩颜色簇拥出来的咧开的大嘴,从海报里探出来,对着你笑。受了这张大嘴的感染,散戏的人也打破了一贯的上海式矜持,在附近的小酒馆里喧闹着流连不去。

“快乐亚洲”,是“2006年亚洲当代戏剧季”的宣传语。这是上海第二次承办这个戏剧季,第一次,是去年。之前的10年,这个亚洲当代戏剧最大的集会一直在日本举行,原名“亚细亚戏剧节”,由日本大阪市政府主办,日本道化座剧团等剧团承办。须发皆白的日本戏剧人须永克彦是“亚细亚戏剧节”最早的组织者之一,这一次依然是组委会的名誉会长,在介绍这个戏剧节的历史时,他特意提到中国的作用:“中国戏剧家很早就参加了亚细亚戏剧节,北京、上海等地的戏剧团体的剧目参加了演出。”前4届里,一出来自国家话剧院的《父亲》让须永克彦印象深刻,那次戏剧季后,日本推出了同名戏剧,成为当年最轰动的戏剧之一。

在前4届戏剧节中,中、日、韩三国一直是参与的主力。自2005年起,“亚细亚戏剧节”正式更名为“亚洲当代戏剧季”,旨在进行亚洲戏剧展演的同时,重点讨论亚洲,尤其是东亚地区戏剧发展命题。第一届主办权由上海取得,上海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上海文化广播影视集团联合主办,上海话剧艺术中心、上海市戏剧家协会联合承办,共有来自韩国、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美国、中国台湾等6个国家和地区的11个剧目参与了展演活动,在为期1周的时间内共上演了29场演出,近7万名观众观看了戏剧季的演出。2006年,承办方依然是上海话剧艺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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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打造一个大亚洲的概念。”喻荣军说。他是目前上海最著名的戏剧编剧之一,也是本次戏剧季的组委会主任。“我们要搭一个大平台,让亚洲的戏剧团体在这个平台上进行交流。”

因此,在今年的“亚洲当代戏剧季”上,很多观众是第一次认识到印度戏剧、马来西亚戏剧以及新加坡戏剧。新加坡今年参加的戏剧是新加坡实践剧场的肢体剧《play,play》。这个剧场于1986年由新加坡迄今最重要的戏剧家郭宝创立。郭宝已经故去4年,并且不为中国观众熟知,但他对于新加坡戏剧的意义,丝毫不亚于赖声川之于台湾地区戏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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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加坡,他设立了第一个跨文化剧场训练课程,第一个民营艺术中心,第一次把布莱希特的戏剧介绍到本地,也是第一次有系统地引入戏剧大师葛罗托夫斯基的演员训练方法和戏剧观。为了纪念郭宝,这次戏剧季上,现任新加坡实践剧场的艺术总监吴熙军带领深圳大学剧团,以《坑人》一剧延续郭宝的创作传统。而首次参加戏剧季的印度EX—亚洲剧团选择了郭宝生前创作的《我要上天的那一晚》作为参演剧目。

“亚洲当代戏剧季”要反对的,是所谓的“亚洲沙文主义”。“亚洲不仅仅有中国、日本、韩国,还有东南亚、中亚、新加坡和中东。”喻荣军说。明年的亚洲戏剧季甚至将请来哈萨克斯坦的戏剧、伊斯兰世界的戏剧,包括叙利亚和伊拉克的戏剧。

“好玩”是选择剧目的唯一标准。13台戏剧题材形式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有创意”,能够体现舞台多元化的各种可能。

《旅行》由韩国Party表演坊演出。故事的框架很简单,一群成年人因为当年小学同学的葬礼重新聚集在一起,追念昨日,回顾人生。作品历经近10年的反复打磨,对韩国现实和过往的回顾让韩国观众在剧场里感叹唏嘘,被评为1997年韩国三大杰出戏剧作品之一。

台湾地区的外表坊时验团制作的《银河铁道之夜》有着和《旅行》相似的戏剧结构:少年乔班尼在梦中与好友康潘尼路拉搭乘着银河列车展开一段奇幻的旅程。从梦中醒来后,却听到康潘尼路拉因为要救一位落水的同学而葬身河底的消息,乔班尼才意识到原来先前那段银河之旅是陪伴好友走完的最后一段旅程。

集现场音乐、戏剧、影像、舞蹈于一体的手法让这部戏剧具有梦幻般的视觉效果和实验性。音乐贯穿始终,对话极少。中间的互动部分,工作人员拿着铃声悦耳的手机在观众间传递,虽然由于观众配合得有些生硬,但即兴却让剧场里在温馨之外有了一种慌乱的兴奋。

概念纷呈的小剧场作品依然是本次戏剧季的主体。台湾地区无梦楼剧团演出的《李尔的假死游戏》让现代时空与《李尔王》一剧时刻交叠,道出了上世纪80年代独生儿女不能承受期望之重的心声,具有现实意义。但《游·戏》则充满了库布里克般的怪诞和寓言感:纯白的立方体空间,随着灯光的变化从粉红色向橙黄色过渡,数个透明充气塑料枕头在空间里缓慢漂浮。几个穿着白色长袍的马来人,相貌怪异,口中发出吱吱的声音,为了空间中央的一小块黑色圆盘争吵、谋杀、殴斗。

《游·戏》打出的概念是“肢体戏剧”,没有对白,只用肢体表情达意。导演郭劲红原来是现代舞者。她笑称,对于她的作品,搞舞蹈的朋友说“你那出戏怎样怎样”,搞戏剧的朋友则说“你那场舞怎样怎样”。但“亚洲当代戏剧季”同时也推出了另一台“舞蹈剧场”作品:《舞至爱之终结》,故事来源于曾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赫尔曼·赫西的著名小说《流浪者之歌》。

“2006亚洲当代戏剧季”中最有特色的环节,是上海话剧戏剧艺术中心结合戏剧季推出的“慢慢生活”戏剧工作坊。近70个普通观众席地坐在话剧中心的艺术沙龙,四周一片漆黑,剧场里回响着古琴洞箫的音乐,每个人都开始想象音乐所表达的一切,并一一当众表达——大声地高喊自己的名字;在同伴的指引下倒走着绕开地下的矿泉水瓶;通过判断对方挥棒的节奏避免挨打;用不同的方式干扰对手以选择合适的时机跳开抓捕;用手脚结合的方式合作打击乐曲节拍……整个工作坊过程中,所有人都脱鞋席地而坐,放松的氛围让每个人都无所顾忌,戏剧的神秘感被彻底打破。参加者有各种身份,年龄也各异,上至半百老人,下至青春少年。

负责工作坊策划组织的刘雷说,当初推广这一活动的时候,是为了用这种形式来普及“戏剧教育”。但没想到报名的观众会那么多,名额从开始的60个一班拓展到70个一班,后来又不得不“加班”。“这说明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他说,“我们就是想让大家认识到,戏剧并不高高在上,它就是像瑜珈一样,每个人都可以去学习,在学习中找我自我,放松自我。戏剧就是一种生活方式。”■ 亚洲戏剧狂欢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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