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潼:新职业让我更安宁

作者:曹玲

​鹤潼:新职业让我更安宁0( 鹤潼 )

鹤潼的职业生涯有点急流勇退的意思。

2008年,她和表弟一起成立了一家公关公司,给各个商场做营销活动。2008~2010年,虽然公司的收益一般,但员工们很有干劲,每年底给大型商场策划圣诞节活动之后,大家都会一起去聚餐、K歌,非常热闹。

她经常和人说自己引以为豪的两个活动。

2009年,北京东直门银座MALL给几个公司同时出了一个命题作文叫“光影涂鸦”,一开始鹤潼都不知道“光影涂鸦”是什么,但后来做出了很成功的创意:他们在一个很黑的屋子里设计了一个背景墙,用手指灯利用相机快门几秒的曝光时间连续拍摄三张照片,这样每个人画出的心形、写的字都能保存下来,照片可以带走作为纪念。她在几家公司中胜出,活动做得非常成功。

2011年圣诞节,她负责策划北京国瑞购物中心的点灯仪式。当年歌剧《妈妈咪呀》特别火,他们就策划了一个月的百老汇歌舞剧精彩片段演绎,每周上演四场,有《猫》、《歌剧魅影》、《妈妈咪呀》等等。最开始的点灯仪式在12月初,拉掉幕布,灯光闪起,一个女孩在水晶球一样的音乐盒里跳芭蕾舞。活动非常成功,圣诞节当天,客流量突破17万,创国瑞城历史新高。

随着公司在业界小有名气,鹤潼却变得意兴阑珊,觉得无论做得再好,也是给别人做嫁衣,再到后来每次活动结束之后,她都感到空虚、失落。“虽然我们做的是创意性的活动,但流程基本一致,重复性工作比较多。客户交代要做什么之后,我们做传播方案、设计现场视觉、搭建舞台、组织演出,然后出评估报告,最后找客户收款。这里面有变化的只是视觉设计和一些亮点,回过头你会发现你积累的经验停留在一个水平上。就像你已经读到高中,仍然在做小学生的题目,虽然扎实但很乏味。”

那个时候,有朋友说她脸上写满了“欲望”。她每天脑子里想的是,这个客户有多大决策权、他要什么、他有多少预算。她老问人家:“你的预算多少啊?你希望多少媒体曝光啊?”她坐下来总跟人说:“我公司是做什么什么的,我最近做了什么什么成功案例,效果可好了。”“你可以想象,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不美的。”

公关公司的工作还让她感到紧张。因为很多商场活动需要晚间停止营业后入场施工,这个时候她的电话不能关机,现场随时可能出问题。她叮嘱朋友们,晚上22点以后谁都不要给她打电话,也不要找她出去玩,所以22点以后电话一响一定是工作上的问题。“晚上电话一响,我的心就‘噌’地揪起来了。”这工作还让她没法谈恋爱,每年圣诞节、元旦等重大节日全部要在活动现场,不能回家,无法约会。“对一个女人来说,不光要有钱,还要有人爱。”鹤潼说。

随着时间流逝,金钱的魅力也大打折扣。2008年,公司开出的第一张发票是5万块钱,表弟感叹什么时候能做到100万元,那得多高兴啊。到后来,有时候一个项目就是100万元,但是他俩谁也不高兴,只感到焦躁不安。她在业界说,低于30万元的项目她不做,因为经费不够,创意做不了。“这样说当然是不好的,会损失一些客户,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兴趣。”

她越来越厌倦自己的工作,渐渐萌生退意。今年初,她把大部分业务转给表弟打理,自己带了一个助理出来做公益项目,也没想过能有什么收益。“我当初想,自己初期的原始积累已经实现了,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以前觉得做公益事业是有钱人的事情,虽然有意思但是我做不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后来我觉得自己父母身体不好,我也没有孩子,不知道以后的养老怎么办,于是就进入了老年人产业。”

鹤潼大学毕业后曾在日本待了5年,在一家华文报社做记者,后来因为父母重病,她又是独生女,只好回国。她老家在沈阳,爸妈一直在当地生活,带着一只猫,她一个月回去探望他们一次。之前她曾接父母来北京小住过两次,他们都表示接受不了在北京“监狱般的生活”,没有朋友,没个说话的。她家在27层,母亲还会晕电梯,老两口都不想再来了。

“我一直想爸妈老了要怎么办呢?我不可能回沈阳,他们也不想出来。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于是我对老年产业更感兴趣了,像我这样需要解决问题的家庭肯定很多。”作为一个外行,她对老年产业一所无所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会做项目执行和规划,可以为有心做养老事业的人搭建一个交流的平台。

半年来,她做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加入了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天伦之乐专项基金会,筹备下半年举办中国天伦之乐高峰论坛北京启动仪式;还有一件是带一些对老年人产业有兴趣的人四处走走看看。“当你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就出去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摸索适合自己的模式。”记者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正带一些人在日本考察当地养老产业的模式。

“日本养老院的宣传口号是‘你的微笑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他们很注重细节,相比之下中国的老人经常感到没有尊严,比如在医院里给老人换衣服直接就换,没人想到老人也是会难为情的。而在日本,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有帘子帮你遮盖一下。这些都是很小的事情,但是你会感到其中有太大的不同。”

但是日本的养老产业模式很难复制到中国,在日本由政府为老年人买单。她决定下一步带大家去韩国看看有没有别的可借鉴的模式。“我还想知道美国是怎么做的,澳大利亚是怎么做的,想知道更多国家的做法,有没有可以拿来用的。如果国外有更好的资源,他们也需要有机会参与到中国的养老行业来,我想搭建的就是这样一个供大家交流的平台。”

她依然没有找到解决父母养老的途径。她不想把老人送到养老院,觉得那要承受很大的精神压力,比如“昨天我还和老张关系很好,今天他就走了”。她还考虑一种社区养老模式,老人待在家里,由护工来护理。“现在老人院的老人费用大部分是儿女出的,老人自己没钱,但很快60年代出生的人也会面临养老问题,他们很多人能自己负担起养老的费用,社区养老是一条可行之路,与此同时他们对服务的要求也会增加,远不是目前的养老院和家政公司提供的服务能够满足的,这中间有偏差,需要一个桥梁让双方接轨,养老行业有很多事情要做。至于她自己,鹤潼说:“如果我老了,又没有儿女,估计会和朋友们一起去养老院。”

进入这个新的领域,她并没有太多犹豫,也没有拿它当盈利项目。“你如果有期许就会有失望,如果没有期许,就往前走吧。”很多人问她究竟想做什么,她说她不知道,她还在寻找,这个寻找过程让她淡定。“做事业就像谈恋爱,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可能结果不错,但过程不一定快乐;如果两个人一开始并没有抱着结婚的目的,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即便没有结果,过程也可能很快乐。”

鹤潼说做养老行业这半年以来,她淡定了很多,朋友都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恋爱倒是没有,但最近追我的男人倒多了,因为我很从容,给人的感觉很安宁。”(文 / 曹玲) 安宁鹤潼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