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努·里维斯的清风与迷

作者:李东然

(文 / 李东然)

基努·里维斯的清风与迷0( 里维斯与合作者在《太极侠》拍摄现场 )

见到里维斯已是中午,从早上开始的不间断采访显然已经使他疲倦,他提出离开去抽一支烟,他身边的工作人员玩笑说:“别再问八分之一中国血统的问题了,他说了上百回了,再说估计就崩溃了,还有中国菜的事儿,我们听都听烦了。”

“没错,我常常过来,有时为了我的电影,有时看看朋友。”里维斯这样开始回答提问。

浓重的黑色胡须遮住大半张脸孔,同样也是黑色的头发就像是只用手指梳了两下那样凌乱随意。里维斯说,除了少数被跟拍的时候,做明星对他而言没什么困扰,四处游荡生活也都随性自在。“我始终觉得还是在做我自己,这其实很重要,不是么?”

事实上基努·里维斯此行北京的目的非常明确的,由他指导的中国功夫电影《太极侠》不久将登陆中美两国银幕,这也是第一部由他导演的电影。“花的时间有点长,前后7年,单剧本就改了5年,讲述一个故事,首先要弄清你要表达什么东西,然后请合适的作者把它写下来,因此从中学到一些东西,知道应该从哪个方向继续往下写,或者哪个部分需要重新审视,但到此为止还仅是草稿。接着就要修改草稿,这又是不断经历反复的一个过程。现在我懂故事可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或许也正是为了要让一切看似信手拈来,背后付出的努力反而就要翻倍。”

里维斯说,《太极侠》的剧本曾有134页,预计影片时长5小时,因此最艰难的是取舍,直到凝练到只剩下90页,里维斯说,那反而把故事真正丰满了起来。“比如我始终学着如何集中,把零散的故事集中在两个大师身上:光明大师象征冥想,三思而后行,认清楚自己想成为什么人;而黑暗大师却告诉你要大胆往前走,要尽情释放你的激情,让你尽情做自己。这里构成一对冲突不难,但比如大师会怎么讲话,他会怎样对待学生,深入到剧情中很实际的细节对我而言才真正棘手。于功夫和功夫大师,我都是外国人,我知道除了用心体会外,还要团结起身边人的智慧应付这么多的问题。”

基努·里维斯的清风与迷1( 电影《太极侠》剧照 )

里维斯毫不讳言最吸引他的还是动作部分:“好的功夫动作片里,打斗的镜头、画面本身很美,它让我觉得就像是舞蹈!并且这些功夫片中的角色也有很美好很深沉的内心,我爱功夫片。”

基努·里维斯自己就是靠功夫和动作而扬名的,他主演的中低成本动作片《生死时速》(Speed)的票房达1.21亿美元,创造了他个人演艺事业的第一个顶峰。《黑客帝国》三部曲中大量运用中国功夫和传统美国动作片打斗枪战场面,使颠覆性的数码科幻情节与行云流水的动作场面相辅相成,至今也是不可逾越的经典。

“很可惜我没有学过真正的中国功夫,只是尽力对功夫、功夫电影积累比较丰富的了解。但这二者终究是有差别的,比如我做的就是对功夫的应用,我会在表演方面让自己刻苦训练,但我并没有花时间追求真正的中国功夫。很小的时候学过皮毛,可惜很早就停止了,但那时起,我就已经懂得真正的武术是哲学化的,我因此对真正的功夫保持着深深的敬意。”

或者就因此,《太极侠》里,里维斯把作为男一号的太极大师角色交给有30年功夫电影指导经验的陈虎担纲,自己只出演一个经营地下格斗场的恶棍。里维斯看中的是陈虎出身袁家班并自幼习武的夯实基础。陈虎主修太极,但电影里,空手道、唐手道、醉剑、九节鞭、刀术、棍术等等,几乎是样样精通。他早前便曾闯荡好莱坞,当过乌玛·瑟曼、刘玉玲、李连杰、郑佩佩和周星驰等人的替身,“他懂得武术也懂得电影”。

基努·里维斯提及陈虎,言必称兄弟。“我们1997年的时候因为《黑客帝国》相识,十几年的感情,他来主演是最好不过的,何况,他是我的兄弟。我觉得武术其实真的是很感性的一种艺术,也是做人的道理,情和义是武术最美的体现。陈虎是我敬重的老师,我始终在认真向他学习。”

而对于自己的转型幕后,里维斯也从不否认那些比如“过气”、“危机”之类的传言。“哦,中年危机?也许吧,但我的确也一直都想要创作,这能让我的艺术生涯延续下去。”

里维斯所说的创作,2012年担当制作人和出镜主持的纪录片《肩并肩》(Side by Side)不能不算其中之一。这是当年全美年度最热门纪录片之一。里维斯说,纪录片缘起2006年,他开始越来越困惑于数码技术使自己工作状态发生的转变,后来比如富士胶卷正式停产的消息,一方面使他作为一个电影人感到忧伤,另一方面也加剧了他要记录这场变革的迫切心情。难以置信的是,大卫·林奇、乔治·卢卡斯、詹姆斯·卡梅隆、大卫·芬奇、克里斯托弗·诺兰、马丁·西科塞斯和史蒂文·索德伯格在内的好莱坞领袖们悉数接受了里维斯的访问,留下了他们面对此时此刻的感受。而年轻一代如热播电视剧《女孩们》的作者及导演莉娜·杜汉姆也被里维斯相邀而来,他们的话题早从银幕影像延伸到婴儿们在iPad上观看《尼克》动画片的日常现象。“起初是我热爱电影,我认为目前这个阶段,也就是百多年的胶片拍摄技术被逐渐取代的时刻,我愿意琢磨琢磨它。后来我发现,我关心的不是数码技术本身,也不只是如何革命了整个电影行业,其实它已经革新了人类传述故事方式。我想在这一刻记录这一切,是很有必要的,故事的传统和未来,这是每个人面对的大事件。”

纪录片《肩并肩》在《纽约时报》、《纽约客》等各大主流媒体之间的报道讨论不输任何一部热映剧情影片,除了对人类视觉与故事革命的争论,人们也说,基努·里维斯的转型已有个漂亮的开头。一般而言,从台前到幕后,这样的转型对于一个好莱坞超级明星,常常被认为是维持影响力的重要策略,而难得的是太少有人这样看待基努·里维斯的转身,在他而言,率性而为更具意义。

为此人们喜欢历数这样一些例证,里维斯非常喜欢莎翁的戏剧,梦想有朝一日扮演其笔下的人物,因为在美国找不到这样的演出机会,于是他曾经千里迢迢到加拿大出演舞台剧《威尼斯商人》。他也为自己的乐队“天狼星”的演唱会停止演戏长达一年多,即便那只是一支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小乐队。甚至在好莱坞,他因挑剔而出名,早在1986年就拒绝了奥利佛·斯通经典作《野战排》里主角泰勒的角色,原因是他不喜欢剧本里的暴力场景;他甚至拒绝曾使自己功成名就的《生死时速》续集的邀约。

反而常常是那些拍得拖泥带水、精疲力竭的独立小制作影片,轻而易举就请到了里维斯这样的超级明星主演,《捍卫机密》(Johnny Mnemonic)中平淡无奇的电脑资料员、《爱上明尼苏达》(Feeling Minnesota)中无名却挣扎的作家,还有《魔鬼代言人》(The Devil's Advocate)中纠结痛苦的小律师等等。“钱不是问题,我不为钱而工作很久了,因为我很早就发觉,我赚的钱其实够我自己生活好几个世纪了。”

里维斯当然也把相当多的时间贡献给了自己的人生乐趣,比如乐队,他至今满面遗憾地告诉本刊,常常会怀念着舞台上肆意弹奏时的淋漓畅快。或者摩托车,随时可以如数家珍地讲一遍那些自己的收藏,哈雷750、铃木1100,或者被他昵称为“GuzziMoto”的古斯摩托,尤其钟爱1974年出厂的诺顿850,他说:“这是我最最漂亮的一辆。”

明星形象确实远不及追逐乐趣的重要。里维斯热衷半夜飙车,为此常常进出医院,有时候开工的第一天就戴着护颈,或拄着拐杖来见导演。最严重的一次车祸出在1988年,折断了好几根肋骨,并且在肚子上留下永久的疤痕,里维斯说,当时救援队已经把他抬上了担架,但又让他掉了下来,“所以我很想笑,可惜我根本喘不过气来”。

基努·里维斯自己也常常会写下这样一些句子:“我洗了一个温暖悲伤的澡/在绝望的房间/一支可怜的蜡烛在燃着。”再后来,这些忧伤满满的句子结成了一本带插图的小册子,这诗集却被里维斯起名为《幸福颂歌》(Songs of happiness)。

“这就是诗歌,把对立的事物放在一起,让事物变得更加复杂,更加丰富。当然,这也是诗歌的幽默,它表达了某种追求,忧伤的句子就像是对于这种追求的祭奠。写作对我而言,常常是自发的一件事,其实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写东西,有时会写很多,有时忘记,我喜欢冲突对立的东西,比如很伤感的句子,和幸福颂歌的名字,我会把它看成是一本给成人的儿童书,如果你愿意从书中发现一些真实的东西,那么最终你一定会因为这本书而微笑。”里维斯说。 犯罪电影基努·里维斯陈虎武打片中国电影电影剧情片清风太极侠里维斯基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