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衣柜

外婆常常念叨一句话，“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讲完大道理后，这才丢给我一口袋大我3岁的表姐的衣服。她是怕小姑娘不爱穿人家的旧衣，哪里知道这个时候简直是我的节日，不管对别人是不是旧的，对我来说总是新衣，是在我身上头一回穿的新衣。所以，我总是兴致勃勃地挑出几件看对眼的。外婆窥得此习性后，一改一衣穿9年的旧话头，换作嘲笑，我们囡囡专爱穿人旧衣哦。

男人眼里的老婆，女人眼里的衣柜，据说都是别人的好。这旧衣的好处，在它们经过前人的润泽，去了生涩，变得妥帖服气，甚至于一眼就能瞧出这一件别人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否合理，用台湾女人的说法，则是“这一件写着你的名字耶”。

念大学时有一位师姐，她搬出宿舍后，我便偶尔去她家小住。第一次打开她的衣柜时，师姐正在上班，走进她的房间，打开柜门，三下两下拣了一件，花一天时间琢磨先斩后奏的借口。我这厢还没开口，她看在眼里大约只晃了一晃，冒出一句，这件红的上衣和裤子这样搭，我倒是从来没想到过。后来我再去她的衣柜挑衣服，越来越好整以暇，连奏都不必奏。

后来她搬了家，买了自己的房子，她的衣柜就更大，我的挑选空间也水涨船高。这样敞开她的衣柜，任我扯一件去约会，如若再有互动，那两人之间的革命友谊简直牢不可破。

法国有一种旧衣回收箱，高大的一只立在路旁，墨绿的颜色冷静异常，从头里奠定一个不要随便招惹我的印象；且等闲不设在居民区附近，人们真要做这件善事，至少需要特地走一趟，意思是不像垃圾那样随便一丢便可了事的。朱天文说在丢弃的物品里，这要算在“投胎界”。所以她为了它们的庄严上路，“扣好每一颗扣，专业手法折叠，学日本人的奢华包装法”，总之尽最大努力使其平整洁丽。

《老友记》里有一集讲莫尼卡和菲比去旧衣回收箱一行，结果到了那里就移不开眼睛，走的时候几乎要搬走更多旧衣。这似乎也成了别人的衣柜，只不过缘分被稀释，配对成功率太低。衣柜的主人可亲是首要，这样翻看时最自然，先斩后奏也不在话下，然后你要爱她的气质，最末身材要相仿。毕竟谁也不是葛薇龙，有个姑妈按你的身材给你准备好一柜出席各式场合的着装，这一脚踏进别人的衣柜，随你虎视眈眈，还是故作矜持，不试上两件是不会甘心的。

段誉初识王语嫣，先闻其声，已然魂牵梦萦，第二次见到真人，震撼却比声音的魅力大了十倍不止。有时一个姑娘遇到另一个姑娘的衣柜，与此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好比每次见到她总在心里赞一声配得真好，那么她的衣柜就是神仙姐姐的真面目，见之忘俗，又深得你心，这要是对你敞开了，可不乐歪了嘴。（文 / 驳静） 衣柜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