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人生

文/大九_LN@中读APP

晚上从停车棚出来，剑桥这儿路灯少，没了自行车车灯寸步难行。可要是把装满东西的袋子放在车篮子里就挡住了车灯的光，看不清前路。思量再三把袋子挂在了车龙头上。刚骑上车准备上坡，车龙头太重一下子控制不住又没反应过来握刹车，直愣愣地朝一侧摔了下去。可能是应急情况下大脑不知道分泌了啥，那一刻感觉世界运转的速度变慢，我瞥到身旁的花坛，估计摔下去比摔在路上少疼些，就使劲儿往那儿靠，没料到手臂是砸上了柔软的泥土，花坛的边还是石头垒的，膝盖骨和石头硬碰硬，皮刮了一大块，淤青也给我脸色看。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一边气一边笑地处理伤口，突然想到如果此刻能有谁可以跟我交换膝盖就好了，这样就不用痛，也不耽搁明天上班。

如果说交换膝盖只是局部，前几周的某个周六则让我起了“交换全部”的念头。那天去超市买菜，看到超市门口坐着个乞丐。早上天有点凉，她穿得厚厚实实的和大狗狗钻在一个被窝里，正在看书，偶尔嘬一口手边的咖啡。我被风吹得鼻涕直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恨不得跟她交换人生，拿我的狼狈换她的自得。

进了超市被暖气复活，计算着菜的价格脑子才开始正常运转起来。最近老做这种美梦。有时候是想跟人交换银行卡里的余额，有时候是想跟人交换本科读的学校。抱怨时运不济，抱怨自己不争气，怨愤积累着成了对别人的羡慕，恨自己没有的，或是有的却不够的，图别人更好的。这个时代太焦躁了，我不得不焦躁。但是我真的想同一名乞丐交换人生吗？或者换句话说，我想要的真的是“交换”吗？

大抵不是的。交换基于等价。比如说工人拿汗水去交换老板给的工钱，诚实人以信用换得朋友相助，烈士用丰功伟绩换来被后人铭记，而钱在市场上交换各种商品，填饱胃、糊弄心。人们的日常生活是经济生活，人人都是交换的老手。而我想要的，是“掠夺”，把自己不好的剔下来，装上别人那儿抢来的“好”。自己不愿付出，却想躺着收获。

付出太累了。小时候老被教育有付出就有收获，所以用功上进，希望得偿所愿。可惜这个世界真实的法则里失败才是常态。总是遇上失败，偶有成功。花了一百二十分的精力，能有六十分的成果也就不算白费，可命运戏人再扣上一分变成五十九分的伤心事也是比比皆是。我们一败涂地，日子还得接着过，再用力爬起来。人人都有自己的泥沼，深陷其中，反复挣扎，没有神仙赐予的蜘蛛丝，一辈子出不来。

心里只住着自己、渴望“掠夺”的人是看不见别人的泥沼的。就像被风吹傻的我想不起若是有个温暖的家谁愿意在外风吹雨淋，每日的生计交由他人的怜悯。人生这一遭，各有各的法门，酸甜苦辣自己最清楚，希望我这一生只交换、不掠夺，不求用一根稻草换来百万钱财，只愿在交换中耗尽时间却不抹尽良知。 人生生活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