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前中国聘用的洋员

作者:张宇琦

鸦片战争后,魏源等就已提出中国应聘请西洋技术人才的主张,但清廷士大夫们未予采纳。直到1860年,清政府首次主动聘用美国人华尔在炮艇“孔夫子号”上当大副,又陆续聘用英、法、德军官操练部队。在洋务派的不断推动下,咸丰帝于1861年正式批准外聘人员的政策,此后一大批洋员相继进入海陆军、工矿企业、交通运输和教育机构。据不完全统计,洋务派先后聘用外籍专家总数达1033人,雇佣人数最多者大致分布如下:江南制造局114人,福州船政局88人,北洋水师115人,轮船招商局207人,湖北铁政局51人,电报局32人,各地学堂共计166人。

值得一提的是,总理衙门下属海关第二任总税务司、英国人赫德(Robert Hart,1835~1911),尽管外籍税务司制度是不平等条约的产物,但同时受雇于中英两国的赫德,在近半个世纪的任职期间,客观上促进了清朝海关、海务和邮政等系统的设备和制度近代化,也曾主动为同文馆、北洋海军等聘请适合的洋教习。

晚清海防建设吸纳洋员最多,但这些外籍海军专家的水准与表现颇为参差。原因之一是他们的工作与专业技能往往不匹配。

1866年,左宗棠创办福州船政局时,将法国人日意格(Prosper Marie Giquel,1835~1886)、德克碑(Paul Alexandre d’Aiguebelle,1831~1875)引以为臂膀,前者原为浙海关税务司,后者则为法国海军少尉。然而,日、德二人对舰船设计、工程规划和项目管理并不精通,他们能获得左宗棠的信任和重用,仅仅是因为在太平天国战争期间曾作为“常胜军”指挥官与楚军并肩作战。从日意格以后协办船政的经历看,他虽有一定责任心,但并未反驳左宗棠提出的“兵商两用”等不科学主张。

1884年李鸿章聘用“德国海军总兵”式百龄(M. Siebelin),但因其水准低劣,来华不足两年就遭解聘。

甲午战争期间,北洋舰队最初聘用的德籍水师总教习汉纳根(Constantin von Hanneken,1855~1925)也不通海军事务,是一名前陆军军人。

海军洋员中亦有品性低劣或个性极强者。接替汉纳根做总教习的苏格兰人马格禄(John McClure)原本是一位拖船船主,未受过正规军事训练,且严重酗酒。1895年初,日本鱼雷艇偷袭威海港,中方“定远”“来远”等舰只被炸,但马格禄不思解困之法,而是与一些洋员、清军军官胁迫海军提督丁汝昌投降,遭到拒绝。丁汝昌自杀殉国后,马格禄与一派人向日军乞降。

马吉芬(Philo McGiffin,1860~1897)毕业于美国最好的海校安纳波利斯学院,在校时曾因屡次恶作剧受罚。1885年他来华寻找生计,后被李鸿章聘为天津水师学堂的教习,协助组建了北洋水师。1894年,马吉芬作为“镇远舰”帮带参加黄海海战,身负重伤。甲午战争后,他回到美国,为解释中日海战的原委著书、演讲,最终因不堪忍受严重的脑伤自杀。

至于有才能的洋员,他们最终能发挥多大作用往往取决于能否“适应”晚清官场环境。这方面的典型例证是“琅威理事件”。1882年李鸿章聘用英国海军中校琅威理(William Metcalfe Lang,1843~1906)为北洋水师副提督衔总督察,令其襄助提督丁汝昌负责北洋舰队的日常训练。琅威理严格按照英国海军标准对官兵实施管理,令行禁止、一丝不苟,治军颇有成效。丁汝昌曾赞赏曰:“洋员之在水师最得实益者,琅总查为第一……人品亦以琅为最。”然而琅威理在1886年第二次抵华后,与升至各大舰管带的闽籍军官的矛盾日益激化,后者对琅氏严苛的治军路线心怀不满,暗中图谋“倒琅”。1890年舰队停泊香港期间,“定远舰”管带刘步蟾借口丁汝昌离港出巡,不承认琅威理的副提督衔,改挂自己的总兵旗,使矛盾公开化。李鸿章却对闽人集团无意约束,挺刘抑琅,致使琅威理愤而辞职。此后英国政府公开表态不愿再助中国建设海军,北洋舰队则在闽人管带盘踞之下,军纪废弛、暮气沉沉,为甲午悲剧埋下了伏笔。

整体上,甲午战前中国政府在聘用洋员时,缺乏明确原则和整体规划,又有洋员专权或中方过度依赖的情况,因而未能收到期望的成效。 中国近代史海军北洋水师甲午战争丁汝昌甲午年洋务运动李鸿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