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方是什么?
作者:桂花藕又到了南方大显身手的季节。“烟花三月下扬州、杏花春雨江南、最忆是江南”等一应耳熟能详的句子开始在风中接力。
我总觉得对于个体而言,南方关乎地理位置,又与地理位置无关。南方是一个关于生命丰富又微妙的想象,气候、物产、食材和文人加剧了这一想象:春有青团蒌蒿河豚,夏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秋有郁达夫的迟桂花,冬有张岱的湖心亭,各种时令光景食物人物,鲜美灵动,郁郁勃勃,像月光下带着清气的花影,缱绻流转似有还无,稍不留神就错失了。于是在南北通道张家口,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轻轻松松就让一斤牛肉半斤羊肝退出了餐桌。
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在《艺术的慰藉》中称,很多艺术家和思想家把南方视为一种心态,而不只是地理上的方位。譬如意大利体验让歌德感到自己的前38年是“一场格陵兰捕鲸之旅”,而尼采在1876年南下至那不勒斯的索伦托后,去游泳、去走访希腊神殿,更在餐桌上发现了柠檬、橄榄、莫扎瑞拉奶酪与酪梨等美食。这趟旅程改变了尼采的思想方向,从先前新基督教的悲观主义转向较为肯定生命的希腊精神。诚然,较之于北方,南方温暖的气候让人更为舒展,阳光的明媚、花果的馥郁,不仅带来了不同层次的食物味道,更能感知生命的律动。多年后,尼采对这场意大利之旅的回忆是:“这些小东西——营养、地点、气候、休闲活动等种种自私的案例——都比至今为止被视为重要的一切事物更加重要。”
南方是一个凝视,是和生命原初那个小小少年的一场重逢。南方人固然会风起思莼鲈,譬如我已经在北方生活了24年,喜欢看碧空如洗大风飞扬白杨摇曳白鸽穿梭,喜欢铜火锅涮羊肉爆百叶,也依然会在雨天发出“一雨回江南”的小感慨。
北方人又何尝不是?谁还不是个宝宝了?科罗拉多的风雪、喜马拉雅的骤雨,都需要一个旖旎的守护。南方是一种慰藉,一种温柔的逃离。像是丝绸的摩挲,花窗的掩映,青团的黏绿,是对于精细的追求,是对细微感受的熨帖,是大时代的小确幸。这也使得南方,尤其是春暖花开季节的南方之于大部分人,就如同郭靖听黄蓉唱的曲儿,“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虽然于词义全然不解,但清音娇柔,低回婉转,听着不自禁地心摇神驰,意酣魂醉,这一番缠绵温存的光景,竟是他出世以来从未经历过的”。
或许,就是那些不足不愿不堪不能为人道的细微处,就在那么一瞬间,唤醒了你心中的那个少年,让你重新成为独一无二的你,眉眼灵动的你。
又可能,这一原力使得南方成为一个高能量的场域,如布尔迪厄借用爱因斯坦的物理学隐喻所言:物体拥有的能量越多,其对于周边空间的扭曲就越厉害。一个场域中非常强大的行动者可以扭曲整个空间,引起整个空间根据与它的关系进行组织。——所以古今中外有诸多关于南方的传说。 生活圆桌艺术南方与北方